莲花楼:十年生死不思量
作者:程许舟 | 分类: | 字数:74.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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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陈年过往
一路从南门行至东街,已经过了午时。
便是冬日的阳光和煦,一路迎着走来,李莲花的额间也出了些虚汗。
他停步在了万宝钱庄门口,刚站稳脚跟,还没来得及说话。
里头一个小厮眼尖的瞧见了他,一溜小跑上前来。
“哟,李先生怎么来了。”
此人正是早上骂了李莲花一句土包子那个,后来发现自家爷是去交朋友的,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谢罪。
生怕李莲花记了仇,殷勤得不得了。
抬手就把人往里邀,“快请进快请进!”
门口的护院问了一句,“这位是……”
他扭头就给人呛回去,“是你能问的吗?这位是咱爷的贵客,误了事儿你担得起吗?”
那护院连连点头退了两步,“是是是,小的不敢。”
那小厮当即又换了一副嘴脸,谄媚转向李莲花两人,“二位请,我家爷说了,您二位要是来了,先请进来好酒好菜招待着。”
李莲花淡笑朝他一拱手,“多谢。”
不疼不痒的,他自然半点没记仇。
进了万宝钱庄,那小厮一路领着李莲花二人上了二楼。
临到门口,一片欢声笑语,都是女子的娇嗔嬉闹。
二楼的门是大敞着的,里头的景象一览无余。
四五个衣着清凉的女子娇笑着四处躲避,马关青正蒙着眼四处摸美人。
风明萧实在看不惯这样的风气,眉头紧了紧。
李莲花倒不觉得有什么不适,迈进进门扬声开口,“哟,忙着呢马兄。”
但环境嘈杂,那边几个娇俏的娘子见了两个英俊小哥都笑得更大声,迎着他二人就贴上来。
风明萧哪儿见过这场面,吓得把李莲花往后头一护,“楼……楼主,要不咱们晚点再来吧……”
逗得几个女子一阵哄笑,纷纷围上去,左扯一把右拉一下,甚至有人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脸。
“各位姑娘,我们是来找马二爷办事的……”
话都没说完,就被几个姑娘架到桌边去了。
李莲花有些好笑,斜眼他仓皇无措的应付。
马关青这会儿也回过味来了,拉下脸上蒙着的布条。
“哟,李老弟怎么来了,快坐快坐。”
他把李莲花请了过去,扫了那几个给风明萧灌酒的娘子一眼,“行了行了,爷要谈正事儿,都下去吧。”
几个姑娘不情不愿的哼了两声,临走还意犹未尽的朝风明萧送秋波。
风明萧半点不敢看,抬手在身上这里擦擦,那里蹭蹭。
哭丧着一张脸看向李莲花,委屈得不成样子。
李莲花抬手抵在唇边低咳一声,掩住唇角的笑意。
马关青不好意思的拱手,“见笑了见笑了。”
李莲花应邀坐下,这才正色看向马关青。
“马兄,我这次来呢,的确是遇到些麻烦,想请你出手帮个忙。”
马关青给他倒酒,“李老弟只管说,老马在京城虽然混得不入流,但勉强有些人脉。”
“只要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老马都能想方设法出手给你摆平。”
李莲花思索着问道,“这南门外浮生巷附近的赌场,马兄可熟络?”
马关青笑了一声,一副尽在掌握之色,“你若说书斋学堂这种雅致的地方,那我可能稍微麻烦些。”
“但赌场青楼这些地方,老马可就熟得不能再熟了。”
李莲花眉锋微挑,“那这事就好办了。”
“南门浮生巷内,有一家蒙氏农具店,这家的儿子是个赌鬼。”
马关青点了点头,“李老弟要清他的债务?”
李莲花弯起唇角,这般笑意却只让人觉得凉薄。
“不,我要他万劫不复。”
马关青当即就来了兴趣,搓了搓手,“哎,这个我擅长。”
李莲花看了他一眼,又低咳一声,“留一条生路,让他回去好好求求他爹。”
马关青若有所思的点头,这才算真的悟了。
“放心,他父子二人,今晚一定求到你面前来。”
李莲花不置可否,端起酒杯,“那就有劳马二哥了。”
马关青端起杯子与他一碰,“李老弟是干大事的人,我老马能帮衬一二,是我的荣幸。”
正好是饭点,李莲花算是蹭上一顿。
他是个什么都能接得上几句的,与那马关青倒是畅聊甚欢。
一顿饭唯有风明萧吃的心不在焉,出门的时候还蔫头耷脑的。
李莲花低咳一声,“明萧。”
风明萧条件反射的抬头,“在。”
李莲花偏头看了他两眼,抬手擦去他脸上残余的口脂。
风明萧:“……”
“楼主……”
李莲花憋着笑,拍了拍他的肩头。
“我跟你说,以后遇到这种场合呢,不要害怕。”
“你正经些,姑娘们自然就不会来冒犯你了。”
风明萧重重点头,“好,属下明白了。”
李莲花最怕他这三个字,暗暗摇头,一甩袖便回了客栈。
马关青的话应验得很快,半个下午过去,天色将将擦黑。
第212章 陈年过往
晚间人多些,李莲花跟风明萧下楼来吃饭。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人群很快就将客栈门口围了起来。
外头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前金执卫统领求见莲花楼楼主,李莲花。”
悲愤掺杂着无力。
围观的看客纷纷低声议论起来,“这李莲花是谁啊?”
“金执卫,那不是先帝时期的事儿了吗?”
“不知道,这是犯了什么事被贬了?”
“我听说出去过后就没回来,都死在外头了……”
小二三两步上前来,他如今看李莲花,都止不住带几分敬意了。
京城里混了这么老些年,都修成人精了,怎么能看不懂这位贵客身份特殊?
“这位爷,外头好像有找你的……”
他这么一问,四周便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
李莲花眼皮子都没撩一下,回了两个字。
“不见。”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也不算小。
外头的蒙席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他攥紧双拳,满眼都是愤恨的怒意。
但一想到自己那双手双脚都不一定保得住的儿子,只得压下心中所有的愤怒。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直挺挺立在门口。
“李楼主,今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老蒙给您赔罪了。”
李莲花抬眸看了风明萧一眼,他眼底蕴藏着沉浓的恨意,对上李莲花的时候收敛干净。
“楼主,正事重要。”
李莲花许久没有说话,兀自吃自己的东西。
门口的人越聚越多,堵得街道都快水泄不通了。
客栈里的掌柜和小二心生焦急,却又不敢轻易去招惹李莲花。
他思索许久,心中约莫衡量了一下时长,觉得差不多了。
这才放下筷子,对那小二道。
“这人是来找我的,不想见又赶不走,也不好叫他一直堵在门口妨碍了店里生意。”
“这样吧小二哥,你请他进来,我带他上楼一叙。”
那小二连连应下,转身出去了。
蒙席也算心头一松,撑着地面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跟着小二上了楼。
门外一道鬼祟身影见状,目光几度闪烁,转身消散在人群中。
李莲花瞥过去一眼,唇角微弯轻笑一声。
没白跪啊蒙大统领,鱼儿上钩了,好事。
他撑桌起身,朝着外头一圈好奇的路人拱手,“见笑了诸位,散了吧散了吧,都是些没什么意思的私事。”
那些人倒是想继续吃瓜,但连两边的正主都走了,便也歇了心思,各自散了。
李莲花上了楼,推门进去的时候,蒙席已经在里头等着了。
一见了李莲花二人,撑桌站起来,满目都是凶狠愤恨之意。
“你们有什么冲着我来,不要伤害我儿子!”
李莲花反手合上门,暼他一眼嗤笑出声。
“蒙统领好大的架子,是真没把你那宝贝儿子看在眼里。”
“这样吧,你现在出门右转三条街,有个棺材铺子。”
“卖了这么多年的箩筐,总够去那儿好好挑上一副棺材。”
李莲花迎着他那凶煞的目光淡淡看回去,面上波澜不惊,但眼底的光格外的冷。
“你……”
蒙席咬着牙看他,指着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李莲花抬手过去给他拨开,拉开凳子坐下。
蒙席跌坐回去,许久后才不甘心的质问。
“为什么,为什么一直不肯放过我?”
“秦怀正折磨了我这么多年,为什么到了今日我还是逃不开……”
李莲花端起茶水,“蒙统领,这人生在世,因果循环。”
“你犯下的罪孽,总该有清算的那一日。”
水声淅淅沥沥倾倒下去,他推过去一盏茶放在蒙席面前。
他的声音很轻,“秦怀正的死期到了,你的报应,也该到了。”
那一瞬间,蒙席颓丧得仿佛失了全身的力道。
许久才开口道,声音比之先前更为沧桑。
“你们想问什么,我什么都说,半点都不隐瞒。”
“只求你们,放过我儿子。”
李莲花端起茶抿了一口,悠悠摇头。
“你看看你,我客客气气跟你说呢,你不买账,非要闹得这么难看。”
“噢,现在往那客栈门口一跪,求我饶你儿子一命。”
“怎么,我倒成了十恶不赦的恶棍了。”
他这句句在理,蒙席一口气憋在胸口是上不去下不来的,最终只能把满腔的苦楚咽回去。
“是我不识好歹错失良机,还望李楼主大人不记小人过……”
李莲花暼他一眼,抬手拂袖,手掌搭在膝上。
“明萧,备笔墨。”
风明萧转过身,在榻边的矮柜里取出笔墨用具。
门口传来敲门声,李莲花回眼看过去。
“李兄在吗?”
是杨昀春的声音。
李莲花眉头微挑,“请进。”
杨昀春进了的时候,便见李莲花正抬手执笔。
平宣镇纸,风明萧在边上磨墨。
而他们对面的椅子上,瘫坐着一个年迈的老翁。
“这是……”
杨昀春有些不明所以,反手拴上门。
李莲花搁下笔,起身给他腾位置。
“杨大人来得正好,此人交给你来审,比我合适得多。”
杨昀春一愣,这才仔细打量蒙席,左右也认不出来,便开口询问。
“他是……”
李莲花如实答道,“二十年前的金执卫统领,蒙席。”
“当初秦怀正便是与他一同下的中州,对锦安公主痛下杀手。”
杨昀春神色唰的一声冷厉了下来,他一振披风落了座,目光锐利直摄人心。
“当年金执卫死伤无数,我以为早已经全军覆没。”
“原来还有这么一条漏网之鱼。”
说话间,他取出袖中一张字条,朝李莲花递过去。
“二十年前先帝的圣旨,是命他们寻长公主回宫。”
“李兄请过目。”
李莲花抬手接过来,垂眸看去。
这是皇城司早些年整理的卷宗,上面的字迹都有些模糊了,但那一方陈旧的大印格外清楚。
风明萧放下手中的研磨的墨条,走到李莲花身边。
李莲花把东西递给他,朝杨昀春道。
“不过一日便查出这么多年前的旧事,杨大人辛苦了。”
看他眼下青黑一片,便知道此人定然没有休息好。
杨昀春摇了摇头,“比起琅哥的牺牲,算不得辛苦。”
他抬起笔,冷声问道。
“名字年龄职称,一一报来。”
那边的蒙席缓慢答道,“蒙席,六十三岁,前金执卫统领。”
杨昀春一一落笔,字体利落如刀,隐含锋芒。
“蒙席,二十年前锦安公主一案真相究竟为何。”
“秦怀正是如何欺君罔上,残害皇嗣的,他有什么目的。”
“你们都做了些什么,怎么做的。”
“一桩桩一件件,一字一句都与本官说来。”
蒙席闭上眼,开始回想起二十年前的过往。
彼时他刚年逾四十,与妻儿和谐美满,又得秦公公青睐,风头正盛。
实在想不到,自己会有今日。
“二十年前,先帝身体每况愈下,仙丹道术也难维持生机。”
许是人之将死,荒唐了后半生的先帝离世前少有的清明,满心念着自己亏欠了数年的女儿。
不求谅解,只求见她最后一面。
缠绵病榻多年,竟然回光返照一般的,爬起来写了一封信。
交代他最信任的心腹,也就是当年的秦怀正,让他找到公主,将那封信送到她手上。
看完了信,无论她回来不回京,都按照公主的意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