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点半左右，三人终于来到一栋还在亮着灯的木楼之外。

廊檐下，站着着一个婆婆，见他们来了，正要下台阶迎接。

周莞尔立马跑上前去搀扶，嗲嗲道，“阿婆好呀，这么晚还没休息呢？”

“年纪大了，睡得少喽。。。”

这婆婆穿着一身湛蓝色的布衣裙，绣着繁复的图案，一头白发整整齐齐的梳在脑后，看着很是干净利落。

虽然脸上满是皱纹，但眼睛依旧很亮，像是两弯清泉，正噙着笑意看向远道而来的客人。

有道是美人在骨不在皮，又有说岁月从不败美人。

江去病只觉得眼前这个婆婆年轻时候肯定是个名声响彻十里八乡的美人，如此年岁依旧可见当时风华。

“阿婆好。”江去病也走上前打招呼，只觉得面前这个老人身上的味道很独特，既有寺庙中香火的味道，还掺杂着中药铺里的气息，很好闻。

或许是家里很少来客人的缘故，阿婆此刻显得颇为开心，拉着两人的手，目光不停的在两人脸上看着，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来，片刻之后才道，“山里路不好走，吃了没得，饿坏了吧？”

“还行。”

江去病笑了笑，他的目光已经看见供桌上摆放着的那把长刀。

这一次长刀外套了一层漆黑的刀鞘，不知是什么材质，灯光照射下没有一丝反射出的光泽，好似黑洞一般。

姜小楠这时放好雨伞，走了进来，“嘎婆，锅里坐着水吧？”

“有的有的，我去给你们下口热汤面，去去湿气。”老人放下两人的手，重新取过拐棍，向后屋走去。

“我去就行了。您赶紧去歇息。”

姜小楠抢先一步，又回头对二人招呼，“来，烤几个洋芋给你们尝尝，你们那边应该没这种吃法吧。”

“土豆吗？”

周莞尔对这里的一切都十分好奇，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就没停下来歇息过。

等老人蹒跚进屋，两人跟在姜小楠身后挑开门帘从后门出去，来到了一间独立在后院之中的灶房。

灶房中是砖头垒起来的大锅灶台，人在后面往下面添加柴火的那种。

这种东西江去病小时候在老家见过，那时候连煤气罐都没有，更别说天然气了。农村要是家里有养猫啥的，冬天烧灶台之前要用火镰子往先往锅膛里捣鼓捣鼓，往往会钻出来一只灰头土脸的小猫。

锅膛里闪着火星，将熄未熄，保持着余温。姜小楠很熟练的翻了翻燃殆尽的草木灰，又从旁边堆着的柴火堆里挑出来一把柴火，直接用膝盖折成小段，扔了进去。

等火苗起来了，又不知从哪里拿了几个还带着土的土豆塞进锅膛，用火镰把它埋进草木灰里。

“就这样？”

周莞尔有些吃惊，“这能熟呀？”

她从来没见过这种吃法，别说这种吃法了，江去病估计她连这种灶台都没见过。

姜小楠自然也能看出这一点，很宠溺的在周莞尔肉嘟嘟的脸上捏了一把，“你就等着吧，保证吃完浑身热乎乎的。”

说完，忍着笑，从碗柜里拿出一只碟子放了些通红的辣椒面。

“姜姐姐你笑什么呀？”

周莞尔被笑的莫名其妙，丝毫不知她被捏过的小脸上多出了两道黑乎乎的手指印，此刻已经成了大花脸。

江去病也不说，就坐在灶台后面抽烟。看着忙着烧锅下面的姜小楠和一旁捣乱的周莞尔，心中竟然感到一种安宁。

这一刻，漫天神佛好像都已经离他远去，什么金蝉子，什么无支祁，都没有火堆里散发着香气的洋芋来的有意思。

“对了。”

江去病突然问道，“你阿婆是做什么的，怎么身上有股草药的味道？”

“她以前算是村里的医生吧，哪家有了头疼脑热或者得了虚病的，她便去看看，也不收钱，就拿些鸡蛋干粮啥的。后来有了医院，通了公路，再加上年纪上来了腿脚不方便，便不做了。”

姜小楠一边说一边掀开锅盖，霎时间热气蒸腾，屋中的灯泡瞬间染上了一层光晕，宛如江去病脑袋后的打火机。

“难怪。”

江去病了然。这虚病也就是常说的中邪啥的，要懂些门道的人才能治。

心中暗道难怪刚才握手之时，他就瞥见老人的手腕上同姜小楠一样纹着刺青，只露出一点，看不见具体纹的什么。

“你是苗人吗？”江去病又问道。

贵州本就多苗族，再加上这里的建筑是类似于吊脚楼样式的，难免有此疑问。

“算是一半吧，我爸爸是汉族，妈妈是苗族，我自己身份证上也是汉族。”

姜小楠盯着江去病笑的意味深长，“怎么，怕我给你下蛊啊？”

“那可以给我下鸿运齐天蛊嘛？”

“下你个头，你还挑上了，快吃面吧。”

…

深夜十二点，两人终于吃上了一口热乎的东西，只觉得此刻这一碗飘着满满红油，还有肥肠猪血等配料的面条就是拿山珍海味来换也休想。

“姜姐姐，土豆还没好嘛？”

周莞尔一海碗面条下肚，辣的嘴唇红彤彤的，一直呼哧呼哧的抽冷气，竟然还在惦记着锅炉里的土豆。

“再闷一会，快好了。”

姜小楠哑然失笑，“今天太迟了，等明天带你们去吃真正的好东西。”

“啥好东西？”

周莞尔问题从不隔夜。

“现在不知道，得看明天傻妞逮到什么了。。。”

“傻妞是谁？”

姜小楠想吊胃口，却被周莞尔的执着打败，只能无奈道，“明天就知道啦，天太晚了，我再烧一锅热水，给你们洗澡。”

一边说着，一边掏出火堆里的洋芋，一边吹气，一边左右手来回抛，“可以吃了，就沾着辣椒面吃。”

周莞尔果然被香气浓郁的土豆吸引了注意力，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兴冲冲的接过洋芋撕开表皮，露出沙瓤酥软的内里，浅浅的蘸了一点辣椒面，边吹边放入口中，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中立刻出现幸福的表情。

“真香啊，姜姐姐，明天我请你吃金鳞的特产哈！”

“桂花糕吗？”

姜小楠好似被这笑容感染，嘴角也情不自禁的扬起。

“不是哦，我知道你们这边不爱吃甜食，所以我带了许多活珠子给你，也是蘸着辣椒面吃的呢！”

“什么？什么是活珠子？”

“就是没出生的小鸡。”

江去病也不知道周莞尔竟然带了这个“黑暗料理”，一时有些期待，想看看明天姜小楠吃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哦～”

姜小楠看见江去病眼里的幸灾乐祸，心中大致也猜出一二三来，表情却不动声色。心中却在盘算着该去哪里弄个牛瘪火锅好好招待一下贵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