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走来，她们也算是摸清了江晴雪的脾气，只要不惹她，脾气倒是温和的很，也不会故意折腾人，但若有人违了她的意，那可是要当场翻脸的。

两位嬷嬷只好去找顾君尧。

顾君尧正在御书房里忙碌，小福子也在，他左摸摸右看看，一刻也闲不住。如今观音奴和观音婢搬到了永寿宫，与太后同吃同住，小福子不爱在永寿宫呆着，他与太后不对付，便来陪着顾君尧了。

他到处捣乱，顾君尧也嫌他碍事，又听他唤江晴雪姐姐，只怕这孩子是江晴雪的幼弟也未可知，也只好忍着他了。

两位嬷嬷进去禀明了来意，就双股颤颤的站在一旁，根本不敢看顾君尧一眼，她们见过北厉国的将士，那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也常常听人说起北厉国的君王，据说长得青面獠牙，血盆大口，恐怖至极。

顾君尧抬眸，觑了俩人一眼。

“公主这一路跋涉辛苦了，让她休养好了身子再说。”

他声音温润清越如珠玉滚落，修长的手指搭在高高的奏折上，那张脸在烛火中隐隐约约，看不真切，但只需看个大概轮廓，便知并非传说中的怪物。

两位嬷嬷见状心中稍安，壮起胆子道。

“可是……可是今夜是陛下和公主的洞房花烛夜，陛下怎么也该去看一眼，要不然公主定会难过。”

顾君尧活动了一下脖子，轻声哂笑。

“等皇兄身子痊愈，自会去看她，且让她再等些时日。”

顾君夜本来都已经醒来了，只不过一听说他还有个孪生兄弟，现在已经入宫，接替了他的皇位，当即气的两眼儿一翻，直接又喷了好几口血，经过御医诊治后，这会儿说话都不太利索了，就更别说上朝了。

嬷嬷猛的一惊，难以置信道。

“可公主是与陛下和亲，不是与其他人和亲。”

她们哪见过这等谦让的？连妻子都要拱手送人？

顾君尧语气带笑，眸光却寒冷如霜雪。

“嬷嬷有所不知，只等皇兄痊愈，这北厉国的陛下便是他。”

嬷嬷惊的倒退了几步。

“这……”

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之前说的可是嫁给新君。她们不敢再辩驳，这等棘手事，只能让公主和使团出面了，她们哪有办法？

两人应了声是，就默默往外退。

小福子却突然喊住其中一人，坏笑道。

“你手里藏着什么东西？”

嬷嬷攥紧袖子，下意识的就抵赖。

“没有，什么都没有……”

公主让她拿着这支烧焦的钗子，也不知用意何在，她不敢贸然行事，怕惹怒了新皇，一不小心掉了脑袋。

顾君尧倒不甚在意，摆摆手就让她们走。

小福子却不肯放过俩人，一步步走近。

“还不拿出来，莫非是凶器？”

那嬷嬷大惊，手一抖，那只黑黢黢的钗子就从袖子里滑落了下来，清脆的声音让顾君尧想忽视都难，嬷嬷慌忙解释起来。

“陛下明鉴，这是公主让老奴交于陛下的，此物丑陋，老奴怕冲撞了陛下，思虑再三不敢拿出来。”

顾君尧走过去，拾起那支看不出颜色的钗子，拿在手里反复的看。蓦的，一些熟悉的画面在脑海里闪过，暗夜，熊熊大火，女子烧焦的衣裙……

难道是她？昭云国的公主也正好姓江，可小福子说她已改嫁，还是有人拾取了她的旧物，以此来要挟他？

他忽的起身，走向嬷嬷。

“你们公主叫什么名字？”

嬷嬷哪敢说实话，支支吾吾道。

“启禀陛下，昭云国嫡公主，乃江雅玥。”

顾君尧眯了眯眼，唇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朕再最后问一次，公主叫什么名字？”

嬷嬷吓得脸色都白了，忙不迭的解释道。

“江晴雪，江晴雪，她才是我们昭云国货真价实的嫡公主啊，比那雅玥郡主还要尊贵，还要标致美貌，陛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听到江晴雪三个字，顾君尧思绪骤然混乱，心跳也有些失控，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胸口似的，他怔愣了半晌，突然看向小福子。

“小福子？”

不是说她嫁人了吗？

小福子心虚的摸了摸脑袋。

“嘿嘿嘿，我去看看孩子。”

说完，一眨眼就跑没影儿了。

顾君尧缓了缓心神，朝两位嬷嬷摆摆手。

“你们先回去，朕稍后就过去。”

嬷嬷们吓出了一身冷汗，走出好远才吁出一口气，脑袋还在脖子上，公主交代的事情也算完成了，不过俩人想不通，陛下是怎么知道公主是假冒的？

顾君尧将钗子揣进袖中，又仔细净了手，才带着两个太监去了长乐宫，御书房离长乐宫并不远，他健步如飞，两个太监在后面追的气喘吁吁。

……

长乐宫的新房里，只剩下江晴雪一人了，她故意遣退了宫人，然后等着顾君尧，没过一会儿，就听见公公尖细的声音响起。

“陛下驾到！”

江晴雪连忙端坐起来，整了整衣裳和头上沉甸甸的珠翠，快一年未见，她得给顾君尧留个好印象。

顾君尧抬手，示意两位公公止步，然后深吸一口气，缓步走了进去，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紧张，既怕是她，又期待是她。

若真是她，只怕没有小福子说的那么简单，只怕这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阴谋，而他，也只是这局棋盘中的一颗棋子。

他一进去，入眼皆是一片晃眼的红。

红色的喜床，红色的喜字和窗花，床榻边的女子身着大红色喜袍，裙摆层层叠叠的散开，喜服上绣着流光溢彩的珠宝，雍容华贵至极。

蓦的，他又想起那个暗夜里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穿着一身烧焦的衣衫，狼狈不堪的望着他说，她又无家可归了……

江施主，是你吗？

他伸手，一把掀开了盖头，女子似乎受了惊，像是小鹿般无辜的望着他，眼里盈满了泪水，很快，又漫上了一层惊喜与诧异。

“寒照师父？”

她小声的唤他，似从前那般。

顾君尧静静地凝视着她，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是昭云国的公主？为什么要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