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寒冷刺骨，如屋檐下的冰凌子，江晴雪冷不防被冰的打了个寒颤，昏黄的烛光下，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就像受了惊吓的小鹿。

宋濯池忙收回手，轻轻搓了起来。

“我来看看星颜。”

江晴雪披衣坐起来，让出一点位置，正好可以看见星颜的小脑袋瓜儿。

“喏，不是说好了，没事就别上山了吗？”

宋濯池将手放在唇边，轻轻哈着气。

“我答应了她的，怎能食言？”

江晴雪从被窝里掏出一个汤婆子，塞到了宋濯池手里。

“冷吗？捂捂吧。”

宋濯池微微一愣，伸手将汤婆子接了过去，嘴上却道。

“我不冷。”

星颜睡得很沉，脸蛋儿红扑扑的，睫毛又黑又长，就像两把小刷子，虽然才一岁多，但已能看出几分江晴雪的影子，难以想象长大了后，又会是怎样倾国倾城的一个美人胚子。

宋濯池凑近了些，坐在榻边静静看着她，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他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这世上也有人等着他了。

他刚出生不久，就被断言了天煞孤星的命格，母亲因他难产而死，自幼没有母亲在跟前，又不得父王喜爱，每逢年节，便只能看着父王和两个弟弟一起其乐融融的守岁，姨娘们各抱着一个弟弟，他则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一边。

那时，他也渴望过有母亲可以抱抱她，可是没有，父王说他是哥哥，得有个哥哥的样子，等到六七岁时，他便是一个人回自己的院子，一个人守岁了。

他从未想过要娶妻生子，也从未想过这辈子还会有儿女，他想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们，但却什么也给不了。

他突然有些沮丧，许久才问。

“今日我没来得及陪她吃年夜饭，她可有哭？”

江晴雪见他神色郁郁不乐，不想再说扫兴的事，便笑着道。

“没有，小孩子忘性大，早忘了那回事儿，今儿高兴着呢，明日一觉醒来见了你，准会更加高兴。”

她今儿喝了酒，脑子也晕乎乎的，靠在迎枕上姿态慵懒随意，青丝凌乱的披散在背后，一双美目微微眯着，仿佛随时都会睡过去。

宋濯池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才道。

“辛苦你了，星颜有亲生母亲悉心照料，自然是高兴的。”

他又想起星回，也不知最近可还好？如此这般想着，心里只觉更加愧疚，看江晴雪的目光也柔和起来。

江晴雪今日本就喝多了酒，这会儿见宋濯池眸色渐黯，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眸底似乎含着难以言说的情意。

江晴雪只觉恍恍惚惚，宋濯池好像不一样了，以前的他总是冰冷不屑，何曾用这样的目光看过她？

酒壮怂人胆，她借着酒劲儿，伸手抚上了他冰冷的眉眼，口中喃喃道。

“宋濯池，你注定是我的……”

宋濯池呼吸一滞，他本想推开她的手，但又闻见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酒气，知道她是喝多了，才会有如此逾越之举。

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问道。

“江晴雪，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江晴雪离他更近几分，她红着眼眶，像是受尽了委屈般小声嚅嗫道。

“我知道的，我是为你而来的，只有我可以救你，只有我可以帮你生儿育女，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对我这么无情……”

宋濯池心头一惊，神色却前所未有的温柔。

“为我而来？谁让你来的？可以告诉我吗？”

江晴雪见他已上钩，干脆顺势勾住他的脖子，附在他耳边娇声软语道。

“晴雪是自愿的，你别怕好吗？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只想给你生孩子，我不想伤害你的，我也不想做什么摄政王妃的位置，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宋濯池松了一口气，他将江晴雪的手拉开，又给她拉了拉锦被。

“好，我知道了，你该歇息了。”

在这样的静谧的寒夜里，灯火昏暗，炭盆里的火光噼噼啪啪的响着，两人这般轻声细语的说着话，气氛格外暧昧。

宋濯池有些不自然的起身，拍了拍被风雪打湿的衣袍。

他该走了，今日这般已算失礼。

江晴雪从被子下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扯住了他的衣袖。

“那，你还讨厌我吗？”

她眸光流转，隐隐含着些期待。

宋濯池一时无言以对，还讨厌她吗？他好像从未讨厌过她，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总是会梦见她，即使是醒来后，也会忍不住暗自回味。

若她不是他的继妹，不是碍于身份，若她只是王府里一个普通的婢子，甚至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子，他都可以收了她，可她偏偏不是。

可是，他还是想留她在身边。

看着她死去，他还是会难过。

江晴雪缓缓收回手，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同时，也盖住了扑簌簌滑落的眼泪，她瓮声瓮气的说。

“我知道了，你去歇息吧！”

宋濯池听出她在哭，心底忽的不忍，轻声叹息道。

“我从未讨厌过你，只是……”

不但没有讨厌，反而生出了一些眷恋。

当他回到冰冷的王府时，也会偶尔想起在南山别院的日子，此生，他从未在王府里得到过一丝温暖，反而是在这里，让他有了家的感觉。

或许是，这里有人在等他吧……

他快步走出了清风院。

江晴雪见人走远，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坏笑，哪里还有醉酒的样子，今日她明显感受到，宋濯池的内心已经有所松动了。

好事多磨，不急于一时。

……

翌日。

星颜一睡醒，就在床榻上猴蹦虎跳的，江晴雪困得不行，让香草把她抱走，她还要继续睡懒觉呢。

星颜一下就老实了。

“我不走，我乖乖的，别赶我走。”

江晴雪翻了个身，有气无力道。

“你爹昨夜回来了，快去找他玩儿吧。”

星颜一听，高兴的趿拉着鞋就往外跑。

“我要找爹爹去，晚些时候再过来看娘亲。”

香草忙将人追了回来。

“小小姐，世子回来的晚，这会儿说不定还没起呢，咱们要不要等等呀？”

星颜摇头晃脑的说。

“那，我过去等爹爹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