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倒是菲尔的枪口被打歪。

另一边的废墟中跳出了一道身影，带着精神体冲了过来。

两方的精神体在之前打斗中都受了伤，此刻见面却依旧分外眼红，都恨不得咬死对方。

阿塞斯和菲尔打在了一起，近战用枪不再方便，改用匕首。

他狠狠朝菲尔刺去，同样不说一句话，更没有手下留情，下手又快又狠。

菲尔抬手抵挡在他的手腕处，另一只拳头打在阿塞斯腰腹。

阿塞斯侧身，屈膝同样去击打他。

菲尔腹部一痛，手上却反手握住阿塞斯的手腕想要折断。

阿塞斯忍着痛用精神力突袭，菲尔不得不松懈一瞬。

阿塞斯踹开他，将自己被拽脱臼的手咔嚓一声接了回去，手腕上已经流了血，顺着指尖流下。

要是再迟一些，只怕他的手会被生生扯下来。

菲尔没想到他都召出精神体了，还能有余力用精神力搞偷袭，肉.体和精神力都有一定损伤，却也顾不得这些，给自己筑起一层精神防御，快速盘算着下一次如何进攻。

阿塞斯右手受了伤，换了左手拿刀，动作一点不生疏，又朝着菲尔的心口袭去，速度甚至比右手更快。

菲尔快速侧身，胸口的防护服被划出一道口子，他反应迅速绞住阿塞斯的手，后者手中匕首脱落，掉到脚上，被他长靴一勾，借力扎向菲尔的小腿。

菲尔痛得屈膝，阿塞斯一拳砸向他的下巴，菲尔却抬起另外一只脚绊倒了他。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一招一式都十分凶险。

宋锦末神色依旧很不对劲，病情发作是自己很难控制的。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看到阿塞斯身上都是细碎的伤痕，他心里很难过，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来救一个这么没用的自己。

宋锦末很讨厌自己，也讨厌这个世界。

他好想，好想逃离这里，却又不知道能去哪里。

再一次自杀，会不会又会沦落到别的世界，然后继续给别人带来麻烦， 亦或是见到更加恶心的世界？

可是阿塞斯、阿塞斯那么努力救他，他怎么能轻易放弃......

宋锦末惊恐茫然地把自己藏在角落里。

他们说的对，他是个蠢货，是个懦夫，一无是处的废物......现在连死都在犹豫。

“大哥哥......”

宋锦末眼珠微微转动，不远处的废墟中爬出一道瘦小的身影，小姑娘生命力顽强，看到他躲在角落，以为他是害怕，起身朝他跑来。

宋锦末心里在尖叫，别过来，不要靠近他！

一只瘦小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小姑娘声音嘶哑温柔，“哥哥不要害怕，那个大哥哥那么厉害，一定会——”

“嗤——”

是什么东西嵌入身体的声音。

宋锦末见过他们杀人，知道这是什么。

子弹。

银色长发辫在空中飘摇，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倒下去的小姑娘，甚至一度怀疑，这是不是又是折磨他的幻觉。

直到他看到鲜血从瘦小的心脏里泵出。

宋锦末害怕，害怕看到这么多鲜血，害怕看到死人，更害怕看到这么小的孩子倒在他面前。

他慌张又害怕，却又敢大胆靠近。

他努力用手堵着小姑娘胸口溢出的鲜血，似乎觉得这样就能让她不再流血。

宋锦末张了张口，声音更哑，“对不起，对不起，我......”

他还是救不了她。

宋锦末眼泪落了下来，第一次这么真实地看到一个孩子在自己面前慢慢失去生命，他几乎要崩溃。

“哥哥，我、是不是、要死掉了......”

阿塞斯听到枪声，连忙分神看了一眼，不远处有个星盗拿起枪，开了一枪，正想继续解决宋锦末。

阿塞斯咬牙承受了菲尔砸过来的一拳，掷出手里的匕首，朝那个星盗飞去。

后者应声倒地。

宋锦末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差点就死了，他看着小姑娘，早已满脸泪水，“不是，我、等我们逃出去，我带你去找——”

他顿时卡住，想起了什么，颤抖着唇哑声说：“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妈妈，对不起，我不知道......”

小姑娘嘴角溢出鲜血，眼底的光在涣散，她笑着说：“谢谢、你，救我，我要去、去找......妈妈——”

声音戛然而止。

宋锦末彻底呆滞住，怎么会这样？

是不是当时没有跟菲尔提出要他放人，她就不会暴露在危险之中？

是不是他当时只要不多管闲事，她就不会有事？

他甚至都还不知道她的名字，都没好好地跟她道个歉......

耳边响起了打斗的声音。

宋锦末转头，看到阿塞斯被压制在身下，菲尔手中拿着一块尖锐的废墟残片，对着阿塞斯的眼睛刺去。

阿塞斯撑起手臂格挡，但是由于手臂受了伤，力道处于劣势。

宋锦末擦了擦眼泪，眼眶通红，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捡起不远处之前菲尔掉落的枪。

阿塞斯看着近在咫尺的尖锥，只要他稍微放松力道，脑袋就会被整个刺穿。

手腕的伤牵动着疼痛，手臂上青筋暴起，尖锥颤抖地刺破他的皮肤，划开一抹血红。

他想再次利用精神力袭击，无奈已经耗尽力气，菲尔本就是跟他同等级的Alpha，有了防备更是难伤到他。

菲尔面目疯狂而狰狞，“去死吧！”

“砰——”

鲜血迸溅到阿塞斯脸上。

他看到菲尔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这么直挺挺地栽倒下去。

宋锦末喘着粗气，站在不足一米远的地方，拿枪的手剧烈发颤，脸上被溅出猩红，眼也猩红。

阿塞斯推开菲尔的尸体，浑身疼痛难忍。

宋锦末这个表现很明显是第一次杀人，眼底有渐渐消退下去的愤怒和剧增的恐惧。

阿塞斯看他吓成这样，毕竟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正想说什么。宋锦末就大叫一声，眼里的愤怒和恨意瞬间又汹涌起来，他朝一旁跑了过去，对着刚才那个打死了小姑娘的星盗的尸体连开十几枪。

星际时代的手枪也分为很多种，其中这种实体弹药型手枪经过改良，已经把子弹压缩成了微小的一颗，一把不起眼的小手枪，甚至能放进二十几颗子弹。

宋锦末这十几枪把枪里剩下的子弹全部打空了。

那个星盗已经变成了一滩肉泥，宋锦末仿佛还觉得不解气，拿起手枪还想在他破碎的颅骨上砸。

阿塞斯拉住他的手，“他已经死了。”

宋锦末努力挣扎，恨不得把这个人千刀万剐。

“够了。”

阿塞斯知道他情绪又失控了，挣扎比起以往还要厉害。

“够了，”阿塞斯把他揽过来，将他的脑袋埋进自己灰扑扑的胸膛，“宋锦末，你已经报仇了。”

宋锦末呼吸一窒，随后阿塞斯听到了小声的抽泣声。

他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沉默片刻，抬手轻轻拍了拍宋锦末颤抖的肩，“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

星盟的联军姗姗来迟，他们接到秘密任务奉命来清剿这里。

听说八鬼之一的德利·菲尔在这里，他们还特意派出一队精锐，没想到到达这里时，却看到人已经死了。

剩下的星盗一部分被当场抓捕，负隅顽抗的则当场击杀。

还有少部分趁乱逃跑的，他们也在全力缉捕之中。

联军在比亚星森林里发现了他们采集的毒矿以及那些被抓来奴役的人们，他们把毒矿进行封锁，之后会有专业的人士过来专程净化。

等核对了那些平民的身份后便通知总部派遣运载飞船带他们去治疗，等病好再送他们回家。

自然，也不是人人都那么好运，这里面有些人毒已经深入骨髓，没有几天时间了，更多的 ，是曾经埋葬在森林后方填埋坑里和这次战斗中死伤的无辜遇难者......

*

宋锦末拍拍裤子上的尘土，从地上起身。

阿塞斯靠在一棵大树下，双手抱臂，Alpha身体素质强悍，身上落的伤已经好了大半。

“她以后就留在这儿了？”

宋锦末回头看了一眼墓碑的方向，嗯了一声，“这里风景挺好，山青水秀，莫拉应该会喜欢。”

原本宋锦末是想带着莫拉回冬临星的，不过阿塞斯说现在冬临星也是一片混乱，八鬼和星盟的对峙可能还会持续很多年，那些小星球总是被霍霍。

他们调查过莫拉的人际关系，只有母女二人相依为命，而现在，似乎也没去寻找其他亲人的必要了。

宋锦末想了想，让阿塞斯找了处比较安宁的星球，寻了个风景不错的地方安葬她。

她叫莫拉，是宋锦末在她的手帕上看到的名字。

阿塞斯说在冬临族旧时语言中，是幸福的意思。

莫拉被迫失去了妈妈，最后也没能保住自己的生命，宋锦末把她放在这里，希望她看到这么好的风景能开心一点。

他看着前方葱郁清新的大片草地，风中携来隐隐的花香和青草香。

“你当时如果留在比亚星，星盟的人会联系K12星把你接回去......”

宋锦末低头，摘了一朵黄色的漂亮小花放在墓碑前，“之后我们去哪儿？”

阿塞斯挑眉，嘴里没句好话，“带你去看看你的精神病。”

宋锦末说：“那你得给我找个好点的医院。”

“一个俘虏，事还不少，”阿塞斯垂下手揣在裤兜里，潇洒利落转身，语调上扬，“走吧！下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