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王启，给狄秋白的感觉，是一种唯利是图，敢于暴露自己野心的真小人。

但如果王启真是小人，那就不会在意他的离去了。

相反，他若是能够回归世家，反而会给王启带来更大的利益。

但现在他居然从王启的脸上，看出一丝不舍和难过，和他预想中擅长谋划和设计的王启，恰恰相反。

“你不想我离开？”狄秋白好奇的问道。

“说不上想与不想，老师若是离开，我想要继续学习法术和种植之术就困难了。”王启答道。

“你可和我一起去世家生活。”狄秋白道。

王启闻言，却是不禁自嘲一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世家的派系复杂，强者众多，连老师你都难以独善其身，更何况我。”

“说句不好听的话，我并不认为老师能够在世家中庇佑我和家人的万全。”

“你这小子，果然还是没变！字字诛心啊！”

狄秋白初听王启的话语，本是有些生气，但转念一想，王启说的并没有错。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明知道是个火坑，还往火坑里跳，绝非是王启的作风。

更重要的是，他的确也没办法庇护王启。

他即使回到世家之中，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外姓执事，在世家之中，并没有什么话语权，无非是待遇良好一些罢了。

要是王启招惹到了世家的嫡系子弟，他非但保不了王启，可能自己都会受到牵连。

“刚才学生说的，只是出于理性，在感情上，学生也不愿老师离开，老师与学生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亦师亦友，学生对您很是尊敬，若您离开，学生一定很是不舍。”

王启补充道。

哎。

狄秋白怅然的叹了一口气。

他又何尝不喜欢王启这个家伙，这小子有时候言辞看似过激，但又恰到好处，有他的道理。

总是明白分寸，知道自己的位置。

这不，伸手打了他的脸，还给他一个甜枣吃。

让他怒也不是，笑也不是。

不过，有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

他和王启就算没有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也至少能够算得上朋友。

朋友，他狄秋白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多。

“王启，你去打两斤上好的酒浆，弄一些下酒菜来。说来我们相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好好的坐下喝过一次。”

狄秋白不禁感慨道。

王启点了点头，立刻准备去市集上买酒。

而就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狄秋白突然抛出了一个袋子。

王启接住袋子，稍稍一捏，心中就有了数，这袋子里，至少有十来颗灵石。

狄秋白没有言语。

他也心领神会。

这既是酒钱，也是辛苦费。

显然狄秋白也清楚，王启在灵田中兢兢业业工作了几个月，每个月两颗灵石的工钱，还是太少了。

至于那赔灵菜的说法，当然只是戏言。

王启拔出灵菜，其实早就在狄秋白的预料之中，他又怎么可能让王启来承担这个后果。

只是，他和王启，都不是那种擅于表达自己情感的人。

要让他们假惺惺的感动涕零，自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此时，一切便都在不言中了。

不一会儿，王启便带着好酒好肉回到了灵田之中。

上得酒桌，两人起初都稍显矜持，吃两口小菜，推杯换盏，客客气气。

但酒过三巡，两人都已经有一些微醺了，狄秋白便开始渐渐放开了心神。

“什么他娘的狗屁世家，若不是为了自己的修道理想，谁愿意寄人篱下？我这灵田主当着，难道不自由，不快活么？”

“王启，你说得对，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将来就算要依靠别人，也不能任由他人摆布。一定要确保自己的安全。”

“嗐！不对不对！修道，是什么狗屁话，我可不是为了修炼。我还是不甘心呐，王启，你明白吗？”

“不，你不明白。你有自己的爱人，有自己的朋友，你没办法理解我的孤苦。若她愿意回头，就算她曾经跟了别人，我都不会在乎……”

……

王启看得出来，狄秋白的确是喝多了。

亦或者说，他是故意喝多，来将这些掏心窝子的胡话给说出来。

毕竟练气修士，若真的不想醉，喝再多的酒都没用。

就像现在的王启一样。

王启不是不信任狄秋白，但他没办法像狄秋白一样，把自己心底的秘密给说出来。

毕竟穿越之事，面板之事，牵涉重大，若是不小心透露出去，都可能给他带来灭顶之灾。

他必须要时刻保持清醒才行。

所以，他把所有的酒精都通过运气消解掉了，虽然脸上还有几抹红霞，但精神却非常清醒。

他只是默默的给狄秋白倒酒，倾听狄秋白想说的话。

但后面狄秋白所说，几乎翻来倒去，都是儿女情长那么点事情。

在听狄秋白聊了这些事情后，他眼中狄秋白的仙人形象，可谓是瞬间坍塌。

用前世的话来说，狄秋白简直是一条活脱脱的舔狗。

自己爱慕之人，即使没有选择自己，却还依旧默默喜欢，甚至想要等待对方回头。

这绝对算不上痴情，只不过是偏执罢了。

但王启却并不会因此看不起狄秋白。

这个世界，拥有修炼之能之人，都把心思全都放在了修炼一途上。

对于儿女之事，并没有太多时间去学习，研究。

自由恋爱，在这个世界中，本就是一种难得的奢侈品，又如何要求生活在这个世界中的人们，必须在恋爱中表现出成熟的一面呢？

狄秋白的偏执，幼稚，既是他的性格使然，但环境的影响却是更大。

他太缺乏关爱了。

师长离世，师兄背叛。

他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可谓是孤苦伶仃，只能抓住那最后一丝心理慰藉，当做救命稻草。

至于王启，显然还没办法替代狄秋白心中的人，成为狄秋白的心理依靠。

这顿酒，王启也算是喝明白了。

狄秋白迟早是会离开桃源城的。

无论是为了追求他的修道理想，还是追求他的所爱。

桃源城，都不是他的归宿，这就是狄秋白给王启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