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普普通通踹一脚还是怎么。

刘翠芬是下狠手的。

只要她哪里不如意，就会把情绪发泄在盼娣身上，动辄打骂就算了。

像用棍子抽、扇巴掌、甚至是不让盼娣吃饭，大冬天不给她穿厚衣服等等等等事情都是常态。

村里一开始也想管一管。

可是陆家两个男人，没一个愿意出头的，都沉默的站在刘翠芬身边，觉得她没做错。

而刘翠芬学聪明了，每次打盼娣的时候，都会给自己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挑盼娣的错来。

说出去，那就是亲娘教育孩子，你管天管地你还管人家教育孩子？

再多说两句，刘翠芬就说，你这么爱管，那你把盼娣接回去自己管啊！

大家只能沉默了。

长此以往下来，盼娣越发唯唯诺诺，平时出门看到别人都不敢多说两句话的那种。

还总是缩肩低头，别人稍微碰一碰她，她就应激，下意识抱住脑袋，躲避根本不存在的殴打。

陆建民听着，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回去把这些事告诉林昭笛。

林昭笛向来比他主意正，更果断，听完以后拍板道：“我们去把这个事儿告诉公社上的妇女主任……写信吧。”

“再写一封信给招娣，说明一下情况。”

陆建民有些担心：“招娣现在正忙……”

“招娣已经快要成年了。”林昭笛很冷静地说：“她应该能够决定自己怎么做，而不是得我们替她决定。”

陆建民一想也是。

他们给妇女主任写了信，那边很快就出人处理去了。

好巧不巧，人家干事去的时候，刘翠芬正在挺着大肚子，抄着一根棍子殴打盼娣。

人家拦住她，问她怎么了，刘翠芬喘着粗气，恶狠狠的说：“她竟然敢说我肚子里是个女孩！”

干事觉得匪夷所思。

就因为这个，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打得半死？

最后处理结果，是让刘翠芬做检讨。

在大庭广众之下。

等她分娩出月子以后就实行。

期间她要是再敢打盼娣，打一次，就多做一次检讨。

不止如此，干事们还隔几天就去他家门口转一圈。

招娣那边，就比较麻烦了。

他们往那里邮寄的信件，虽然走的特殊通道，路程加上审核也得一个多月。

招娣还没拿到这封信，就先收到了一个特殊消息。

那时候她依然陪在陆微尘身边，忙活了一天还没回家，魏洪康却突然出现在实验室里。

魏洪康以前从来不会这么莽撞，更别说是擅闯实验室，这回却喘着粗气跌跌撞撞的冲进来，大喊了一声：“川省……川省那边……那边地震了！”

“什么？”

陆招娣霍地一下站起来。

“地震！大地震！”魏洪康喘匀了气，看着陆招娣发白的脸色，连忙又解释道：“没事，没事。没多少伤亡。”

他这下平复了心情，语速飞快道：“最后统计没有身亡，受伤的有二十多个。多的是房屋损伤……其他，其他的，都没事！”

魏洪康说着，脸上有些激动，带着些劫后余生的放松：“招娣！你……你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他老家就是地震中心的。

天知道他在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害怕！

川省某县，发生了大地震。

可是非常巧的，之前陆招娣的第一台监测仪做出来以后，安装的点位，就是云省和川省交界的地方。

地震发生提前五天，监测仪就已经发出了警报。

负责人没有轻视，立刻下发命令，要求范围内的所有居民尽快离开。

四周所有军区都派出了运输卡车，拼着生死时速。撤离了整整五天四夜，一直到昨天晚上，地震真的来了。

开始有震感的时候，其实还有一部分人没来得及走。

但是那时候他们距离震中已经很远了，周边的人们基本也都不用撤离，而是原地寻找安全区。

也还好震中那边的县城里人数少，才来得及。

魏洪康说完第二天，那边传出的现场照片就来了。

触目惊心。

每张照片上，都是坍塌的房屋、颓圮的建筑，山石崩碎，灰土漫天。

其中有一张里，一个个子低低的小女孩站在画面一角，大眼睛盯着远方，自己家乡的位置。

她的眼神中充斥着惊慌与害怕。

可饶是如此，魏洪康依然很庆幸：“还好，人活着，人活着就好。”

陆招娣沉默了。

在这种自然灾害面前。

人类就是如此渺小。

渺小到其他别的什么都不敢奢求，只敢说一句，只要人活着，就好。

其他一切房屋啊、农田啊，通通不敢强求。

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监测仪成功带来的惊喜和快乐。

而只感到深深的难过。

可是又清楚地明白，这就是他们当前能够做到的最好的了。

需求和现状不能平衡统一带来的矛盾感几乎要将招娣整个人填满，她肉眼可见的变得焦虑起来。

陆微尘发现了，沉默片刻。

她不会安慰别人，也不懂怎么才能让她走出来。

最后放下工作冥思苦想半天，才转头把地质稳定仪器的构造图画下来，给招娣看。

“其实是有办法完全规避的。”陆微尘斟酌着说：“就是我们现在……没有那个能力。”

招娣看完以后，就懂了她为什么这么说。

这种能够平衡地质状况的仪器，仅仅一台，造价就超出他们那十八颗卫星的所有价值。

十八颗卫星，包括火箭助推器在内。

地质稳定仪器需要的材料和人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它们的总和的价值。

那实在是一长串天文数字，让人看到就要头晕目眩，让陆微尘当时有了这个想法以后，模拟计算出来花费，就直接把这个方案放弃的天文数字。

这是他们现阶段，连稍微想一下，就要被震慑到的耗材。

陆招娣看着，几乎要落下泪来。

怎么就这么难呢？

可世间万事，就是这么难。

他们要抵抗的是自然灾害，便难上加难。

“我们现在做的事情……”陆微尘慢慢道：“就是在让这个难，从不可能变成可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