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里其实不少干部家都拉了电线，能通话。

但是他们的住处没有。

林昭笛拨通电话的时候，林白蔻正好在办公室里，接到了。

面对林昭笛的问题和担忧，她安抚了两句，细细问道：“你仔细说说，微微有没有透露出一点什么？”

林昭笛说：“我听到了。”

陆微尘昏迷的时候，曾经发出两句呓语。

含含糊糊的，但是林昭笛听明白了。

“她说“真的？”“假的？””

“就这两句话？”

林昭笛应了声：“对，就这两句话。”

这可太含糊了。

林白蔻只能通过字面意思推测，沉思许久后说：“你说你们经过了犯人记忆消失、证据也消失的怪事……有没有可能微微是觉得，这件事是假的？”

林昭笛一点即通：“您是说可能这件事并不奇怪，只是我们得到的线索太少了，得出来的结论是假的。”

“对。”林白蔻慢慢道：“我听说孩子上一次，也是因为一些心理压力方面的问题，不得不离开临阳县散心，这次也许是一样的。”

“再加上她审讯吕知行花了那么长时间，心神体力都有消耗，种种压迫之下她才会晕倒。”

这个可能性是很大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林昭笛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觉得好像……好像不是什么心理压力？

可是她又实在琢磨不透，只好道了谢，回去的路上还在凝眉苦思对策。

上一次他们解决陆微尘心理问题的办法是换个环境。

这次也可以吗？

只是还没回到家。

林昭笛就被人拦住了。

……

云静姝到家的时候，苏雪纷正在躺椅里窝着，做刺绣。

云朝阳的事情实在是让他们家大伤元气，甚至云卫国的事业都遭到了些挫伤。

苏雪纷就更不用提了。

她脸皮还薄，只觉得一出门，旁边就会有无数指指点点的目光。

上次远远去了一趟临阳县，已经是极限了。

平时她是绝对不肯在人多的时候出门的，譬如现在，外头乱哄哄的，大家都在吃早餐，人来人往。

苏雪纷才不出去。

云静姝把从食堂带回来的粥装好，端给苏雪纷，坐在旁边，叹了口气。

苏雪纷尝了一口粥水，问：“怎么了？”

“娘，就那个……那个林昭笛呀……”

苏雪纷皱起眉：“怎么又提起她？”

“哎呦！我刚才在警卫亭里见到她啦！”

云静姝仅仅只是把“林昭笛正是陆微尘的母亲”这个消息告诉苏雪纷。

便已经足够让苏雪纷对林昭笛产生恶感了。

她可不会管是不是自己的儿子犯了错。

她只知道，要是没有陆微尘的伤痕照片，要是没有这件事，云朝阳才不会出事。

因此云静姝刚一提起来，苏雪纷立刻应激了：“她？她在家属大院？谁让她进来的？”

小兵当时说林昭笛是“贵客”。

云静姝眼睛一转，却道：“不知道呢，兴许是被人介绍，过来想嫁个好男人吧？”

苏雪纷眉头皱得更深：“她不是有男人吗？也有女儿啊？”

说到“女儿”的时候，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那谁知道。”云静姝笑道：“如果能嫁给军官，二婚又怎么啦？那个林昭笛长得是漂亮着呢，说不定就有人看上她。”

她说着，又摆摆手，连忙补充一句：“不过也说不准，妈妈，这都是我乱猜的。”

苏雪纷却已经听进脑子里去了。

苏雪纷勃然大怒：“静姝，你还说那个林昭笛和我长得像……怎么就、怎么就能这么，不知廉耻！”

她遮了遮脸，仿佛是因为和林昭笛有相似的面孔而感到羞惭。

不过苏雪纷自诩文化人，也确实骂不出来什么脏话，半天也就憋出一句：“走，静姝。我们去会会她！”

云静姝连连劝说：“妈妈，这都是我们随便想了一想，也不一定是真的呀？还是别太冲动了。”

她越说，苏雪纷就越生气：“不是来找男人的，还能来干什么？她一个……她一个农村人，惯会踩低捧高、贪慕钱财的！”

苏雪纷还道：“静姝，你不要因为她和我长得像，就对她心软。像这种女人……唉！”

一声叹气。

云静姝却仿佛从中听出了无数不堪入耳的，针对林昭笛的话。

她更高兴了，嘴角都翘得压不住，偏偏还懵里懵懂的说：“是这样吗？”

“肯定是！”苏雪纷站起来，拉住云静姝：“走，我们一起去找她问个清楚！”

……

“你就是林昭笛？”

看着面前与自己个头齐平，脸上有细纹但是风韵犹存的女人，林昭笛一时竟然觉得有些荒唐。

不荒唐吗？

她的亲生母亲，现在正用嘲讽的、鄙夷的、不屑的脸色看着她，用轻飘飘的语气说：“我劝你还是早点回临阳县里去，首都的富贵不属于你。”

“你的名字叫林昭笛。”苏雪纷扬起下巴，高高在上地说：“林昭笛、招娣。我知道你家里条件肯定不好，不然不会把你养成这种贪财好钱的性格。你家里肯定还有儿子吧？”

“像你这种名字的人，我见过没八个也有五个，一个两个都……啧。”苏雪纷皱了皱鼻子，像是不想回忆似的，捡着好听的话，勉强说：“都是从外头狠劲儿扒拉东西回娘家养弟弟的，我告诉你，婆家最瞧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人，家属大院也不会有人能看的上你。”

“听我一句劝，与其离了婚，想尽办法过来碰一个机会，还不如回临阳县去，一辈子别嫁人了，别让你家里的弟弟祸害人家。”

“喂。”苏雪纷手指晃了晃：“你有听我说话吗？”

“长辈在说话，作为晚辈就要好好听……算了，我不和你这种人计较。”

旁边已经陆续有人被她的声音吸引过来，纷纷围观。

还有不少人冲着林昭笛指指点点。

平心而论，苏雪纷说的话，其实大体上没什么问题。

但是苏雪纷搞错了一点——

林昭笛看了周围人一圈。似笑非笑的眼神定格在云静姝脸上。

后者连忙收起幸灾乐祸的表情。

林昭笛：“这位同志，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