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事刚一走，神出鬼没的禾苗就冒了出来。

陆微尘把身上藏着的装置关掉，问：“都录上了吗？”

“都录上了。”

禾苗心有余悸。

天知道当她听到陆微尘虚弱的声音，有多么害怕。

虽然知道那都是陆微尘刻意为之。

可她这么小，万一出个什么意外……

禾苗连怎么闯入派出所都计划好了。

陆微尘说：“拍一下。”

禾苗拿出了相机。

依然是陆微尘牌自制，是彩色的，再次感谢霍厂长的大力支持。

想来不久之后，机械厂就会再多一个照相机的分部门。

拍摄之前，陆微尘照了照镜子。

脚踝还好，红肿非常明显。

脖子上的就有些不行了。

她人小，心却狠，抬手就摸出一根绳子来，把自己的脖子使劲往后勒。

禾苗看得心惊肉跳。

乖乖，这小孩怎么不怕疼似的？

不怕疼才怪。

她也嫌疼，但是这是必要的。

很快，脖子上的红痕带上了淤青，青青紫紫红红的，看着尤为可怖。

陆微尘满意了，禾苗对着她的脖子和脚腕各个角度连拍十张照片才停下。

陆微尘叮嘱道：“你把东西给魏叔叔，他知道怎么拿捏时间。”

禾苗：“好。”

于是等干事回来，就发现陆微尘脖子上的痕迹重了很多。

他没有起疑心，只觉得是时间久了痕迹浮现出来。

他一个大人，光看着都要窒息了。

简直不敢想小孩怎么撑下来的。

干事颇为愧疚：“我要是能早点狠下心……”

陆微尘安慰他：“叔叔，你也没办法呀。”

她还是很能理解这干事的心理的。

他就是个普通人，能有这么一份好工作得来不易，不想惹事儿也是理所应当。

说实话刚才他爆发的那一瞬间，都让陆微尘有些惊讶。

还以为是自己的催眠的效果。

是的，催眠。

陆微尘随身带着小型录音装置，还有一个播放器。

效果很简单，就是放出一段声音极小，能被人耳捕捉到的音频。

音频是她自制的，本来其实就是为了防备萧明泽亲爹那边的人。

没想到这人正好是云朝阳，齐全了。

云朝阳当时那么暴躁，就有这段音频的功劳。

当然音频只是一个引子，只能说云朝阳自己本身情绪就不稳定，才会被陆微尘钻了空子。

陆微尘刻意用口头语言、神态动作和肢体语言去激怒云朝阳，就是让他无暇顾及耳边细微的音频声。

很成功的一次行动。

接下来……就看明天了。

……

禾苗忧心忡忡的回到魏洪康那里，把陆微尘近乎“自残”的行为描述了一遍。

她客观形容道：“看着不像个孩子，而且有潜在的危险。”

“你错了。”魏洪康却说：“这恰好证明她是个好孩子。”

魏洪康问：“整件事情，和小陆同志有关系吗？”

禾苗摇头。

他又道：“云朝阳这件事，我们用阳谋，可行吗？”

禾苗回想了一下，再次摇头。

公安体系这边，他们也插不上手。

他们当然能够把陆微尘等人平安捞出来。

但是到时候卷宗里如何如何写，会不会给孩子的档案留下污点，他们没办法控制。

用阳谋，几乎不可能成功。

有句话叫“一力降十会”。

现在就是这样，萧明泽的父亲是首都公安局副局长。而云朝阳的行为也具有正当性。

甚至云朝阳怀疑的内容——证词真假，正是他们的痛点。

证词证据都是真的，只是来源灰色。

可单就一个来源，便足够让萧明泽脱罪。

“阴谋不一定就是坏的。”魏洪康细细的说：“你发现了没有，小陆同志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毫不避讳自己的目的，可我们所有人都会帮助她。”

禾苗知道魏洪康为什么讲得这么细致。

因为她将来需要常年守在陆微尘身边。

她点头，仔细倾听。

“小陆同志的目的是正当的、甚至不是为了自己。在达成目的中使用的阴谋，也会因为这份正当性而合理。”

其实整件事情最让魏洪康放心的是。

陆微尘做这一切，其实都不是为了自己。

受害者是谁呢？

是张淼、白灿灿等人。

她是和萧明泽有摩擦，却也没到一定要把对方置之死地的程度。

可她还是参与、主导了这场行动。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计谋，但他们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因为这个正当的目的聚集在一起，坚守着同一个秘密。

这其中固然有张淼等人的遭遇实在令人气愤的原因在，可他们更多的人，还是因为陆微尘参与，所以才参与进来。

仅仅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她就能做到这个程度，用自己的凝聚力来帮助一个萍水相逢的知青。

魏洪康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觉得孩子长得很好，思想方面没有太大的问题。

——也许是有一点，就是太过看中爹娘的感受。

可这恰恰证明了，陆微尘并非没有正常的善恶观念。

如果她满心满眼都是科学研究，那魏洪康才要真的担心。

“而且。”魏洪康说：“上次小陆同志不让你提前救他们出来，你是不是曾经还觉得，小陆同志是在搞个人英雄主义？”

明明当场就能救出来的孩子，福宝和小妮儿都不用受后面的惊吓，陆微尘却还是阻止了禾苗。

禾苗诚实的说：“有一点，但是我想明白了，这都是为了更多的孩子。”

魏洪康点头，又道：“可你也不能忘了小陆同志，实际上，她身上藏着的武器，足够她保护那两个孩子。”

“而且那天，王芸跳起伤人的时候，她故意露出破绽，就是为了吸引王芸的注意，不让其他孩子被王芸挟持。”

魏洪康感叹道：“小陆同志看着面热内冷，实际上却有一腔热血，她心中自有一套善恶观念和行事准则。我们不需要理解，只需要知道，相信她，她不会让我们失望。”

禾苗若有所思：“我会好好想想的。”

讲明白了这点，察觉到禾苗听进去了，魏洪康心头轻松了许多。

既然要跟在陆微尘身边，禾苗必须全身心信任陆微尘。

他拍了拍手：“好了，姑娘。我们该筹划一下明天的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