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才刚打了个盹儿的工夫，何家和雍王府便已经走完了三书六礼。

何家早已备下了十里红妆，如今只需等待雍王府的八抬大轿，将娇养着长大的何氏女，恭恭敬敬地迎进门……

“阿昭，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怎么能嫁给一个叛贼呢？何家伯伯呢，他也同意你嫁过去吗？”

王姈今日被文修君通知过来何府添礼，才知晓何昭君的婚礼还是照着梦中的场景，继续演绎着，仿佛魔幻一般，她似乎怎么逃也逃不掉，那场既定的宿命。

何昭君瞥了一眼榻上的喜服，神色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嫁去雍王府，便是陛下和我父亲首肯的！”

何昭君说得云淡风轻，但是传进王姈的耳朵里，不啻于一个疾雷，震得她心头狂跳。

她略定了定神，唇边泛起一抹讥讽的笑意，“所以，他们这是要把你一个弱女子当作诱饵？”

“武将家的女儿，合该为国尽忠！”何昭君的嘴角掀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笑意轻描淡写，随风而散。

王姈冷笑道：“是谁这样告诉你的？”

“文帝、凌不疑、我阿父、还有我阿兄，他虽然没说话，但是从他望向我的眼神里，我能感觉到，他是同意这个计划的。”

何昭君脸上扬起一抹潋滟的笑容，灿如春水，眼底却是冰凉一片。

王姈皱了皱眉，抿唇问道：“再无转圜的余地了吗？”

何昭君轻轻摇了摇头，漠然地吐出一个字：“无！”

王姈问道：“你不害怕吗？”

“怕，但那又有什么用呢？我害怕，他们就会放过我，不让我去吗？你知道的阿姈，那是不可能的。”

说到这，何昭君的脸上泛起一抹梨涡浅笑，很美很美，就像是黑夜里盛开的昙花，如梦幻般纯净，却透着彻骨的悲凉。

“从古至今，女娘好像从来都只能做别人的附庸，无论平时有多么宠爱，一旦到了关键时刻，随时都可以拿来做交易的筹码，有的甚至还被明码标价……

阿姈，你瞧，我们多么可笑、可悲、可叹啊！”

王姈突然冁然一笑，说道：“别这么悲观，阿昭。说起来，这样也不错。”

瞧见何昭君眼底的疑惑，接着说道：“经此一遭，弃旧情，迎新生，化茧为蝶，今后只为自己而活，不好吗？”

“阿姈……”

何昭君嗫嚅着嘴唇，喃喃地唤着王姈的名字。

她瞧着眼前笑颜如花的女孩，心中仿佛有什么桎梏解开了。

是啊，世家大族的女子往往被教导，事事要以家族为重，个人的意愿常常被家族的利益所掩盖，何曾真正做过自己！

而今，她手握筹码，可以选择去做自己，又何必放弃？

待到都城大军平叛之后，就是她何昭君浴火重生之时！

“你说得对，我的确不应该自怨自艾，有些事情既然无可避免，倒不如坦然接受。

之前是我着相了，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问题，坏事也有可能会变成好事，对吗？”

王姈欣慰一笑，“看来你是真的想通了。”

何昭君粲然一笑，“我也觉得，判断一件事情的好坏，只在于自己当下对它的解读，心态才是最重要的。

即便前路是悬崖，那又怎么样？我们完全可以去领略一下崖底下的风景，然后再整肃行装，扬帆远航！”

“说得好！”王姈琅然一笑，为她鼓起掌来。

何昭君郑重地福身一礼，道：“多谢阿姈！”

王姈摆了摆手，郑重地说：“不必。不过阿昭，我今日过来就是想要告诉你，你的安危以后有我来守护，我定不会让你有事！”

说完，猛地拉开卧房的门，斜了一眼趴在门边偷听的几人，施施然离去。

何昭君瞧着叠罗汉一般，摔倒在她门口的四位兄长，压了压额角狂跳的青筋，闭着眼睛，气沉丹田，嘴里吐出来一个铿锵有力的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