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掌柜来的时候，不过卯时初，也就是现代早上五点多的时候。

安宁昨天睡得早，所以这么早被吵醒，也没有什么不快。

她飞快地穿上衣服便去开了门。

严掌柜见了她，喜笑颜开地道：“抱歉，本来昨儿个听到铁蛋说你在家，就来找过你，谁想接连扑了两次空，今日这才不得不这么早就过来叨扰。”

安宁道：“昨儿出去办了点事，表舅可是有事？”

严掌柜凑近了些小声道：“造纸坊的事情有着落了。这几日您的那几位朋友一直东奔西走，帮了我很大的忙，这便选定了两处适合建纸坊的地儿。若是今日东家没事，想请你去看看，拿个主意，将其尽快确定下来。”

安宁没想到是因为这事儿。

如今她对万事都不太感兴趣，甚至还想过带着姨姨们离开后将这铺子送给严掌柜来着。

但如今左右无事，那就去瞧瞧吧。

她点了点头，趁着天色还黑着，便与严掌柜两人合力将死沉的几箱子金子放上了马车。

安宁又拿出准备好的棉衣等生活物品，直将一辆马车塞得满满当当。

严掌柜是极有眼力劲儿的人，虽然在抬箱子时，累得差点闪了腰，但他还是一句都没多问。

安宁坐在马车上，严掌柜亲自驾车，两人晃晃悠悠地出了城。

安宁在马车上闲来无事，便翻出春芽刚做好的两件棉衣拿出来看了看。

她发现棉衣做得很好，针脚细密，棉花也塞得适中 ，应该能扛过这个冬天。

就是……太大了！

安宁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觉得殷诚的衣服简直可以给她当被子盖！

也不知这大块头将来得娶个什么样的媳妇，才能在床上不被他压扁……

思绪跑得有点远，安宁不自在地有点耳根发热。

她想，若是此间事了，姨姨们都能平安地从牢里出来，到时候若是殷诚还喜欢她，她也不是那么排斥做他媳妇。

毕竟这人除了块头太大，人傻了点，对她真的没得说。

虽然她不爱他，但她很感激他多次在她危难时相助。

因为感激而成亲，对殷诚来说不太公平，但也是她唯一能想到报答他的方式了。

毕竟在这封建社会，世间大多数夫妻本就不是因为相爱在一起的，他们成亲的时候大多数连面都没见过，是真正的盲婚哑嫁。

而殷诚这人至少与她算是青梅竹马，她嫁给他，还不算盲婚哑嫁，光这一点，就已经胜过了这世间大多数的夫妻了。

严掌柜听见响动，一回头就见安宁拿着棉衣在发呆，他笑着道：“春芽这丫头女红做得还不错吧？”

安宁点头：“是很不错，是个心灵手巧的。”

严掌柜又道：“她是个可怜的丫头，家里爹娘生了五六个孩子，她又是最大的，从小就要干许多活补贴家里。你给她的二两银子的工钱，她还没捂热乎呢，就被她娘拿走了。”

安宁轻“嗯”了一声，这世间女子大多都活得不好，所以她并不想插手别人的事，听过便听过了。

却不想严掌柜话锋一转，又问：“东家今年贵庚？”

安宁答：“十八。”

“那丫头十六了，早在她十二三岁的时候，她老子娘便想将她卖给人牙子换钱。还是我看她可怜，将她雇来照顾我娘。她老子娘觉着她能挣着钱，这才暂时放过她。只是眼看她年纪大了，恐怕我也护不住她多久……”

安宁听着听着，在严掌柜话中品出点不同的意味来。

这严掌柜……不会是想保媒吧？

安宁不接话，严掌柜便有些尴尬地道：“我知道她老子娘都不是好相与的，但这丫头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模样好，性子好，手脚也麻利。你不知道，自从接了你这做棉衣的活儿，她是白日里也忙，夜晚点着油灯也忙，短短时日便做好了两套棉衣，那小眼，熬得通红，手上的冻疮肿得老高……”

安宁还是不接话。

她能说什么啊，她是个女的，还能娶媳妇不成？

严掌柜自顾自说了半天，见安宁一点反应也没有，便知道她没有那个想法。

他本也不是个多事的人，但他将周围的年轻男子都打探过，说实话，除了安宁，他觉着谁都配不上春芽。

实在是他将春芽那丫头当亲闺女在疼，这才不得不将主意打到东家头上来。

“东家，你可有心在盛京安家？”严掌柜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安宁连连摆手：“这说不准，我大抵以后还是要走的。”

严掌柜闻言，不无失望地点了点头，不再提春芽的事情，反而又聊起造纸坊的事情。

“这两块地，各有各的好，一个离水源近，离村子也近，将来好在村子里招工，就是面积稍微小了一点；另一块地面积大，价钱也便宜，就是荒僻了一点，路窄了点，将来往外运货的话，还得再修修路。”

安宁静静听着，心想，既然是殷诚他们帮着选好的，总归都是不错的。

“都是小问题，选定之后也都可以解决。对了，银子的事也解决了，今日选定了地址，建房招工的事您也可以紧接着张罗起来。”

严掌柜一听，顿时满脸喜色，高兴地应下了。

马车行进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目的地。

出发时天还黑着，此时天已经大亮，天上太阳都升得老高了。

殷诚他们租了一个农家小院住下，一听见马车响，都急忙迎了出来。

安宁瞧见他们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送他们出城的时候来不及买棉衣，谁知前几日突然降雪，如今几人穿的应该是在村子里买的别人的旧衣服，袖子都短了一截，衣服紧紧地绷在身上。

活像大人偷穿了小孩衣服。

远远看去，就如三个高壮的精神小伙儿朝自己走来，模样颇为滑稽。

殷诚才不会在意这些，他喜滋滋地走上来，习惯性就想将人往自己怀里揽，但眼瞅着严掌柜也在，便悻悻地收了手，高兴地道：“宁宁，你可算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后半句话不敢说出口，毕竟他家宁宁现在扮演的是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