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锦衣后巷，安宁远远地就见着铁蛋朝自己迎来。

她一拍脑门儿，这才想起自己同铁蛋说过，佣金三日一结，这正好是第三日。

安宁招手让铁蛋跟自己进了院子，这才问他：“这几日怎么样？”

铁蛋的脸依旧脏兮兮的，一笑先露出一口白牙。

他道：“哥，你让我盯着的那几户人家有消息了。一号院的那个，昨晚趁着夜色偷偷出过门，去酒楼见了朋友喝了酒，很晚才回；二号院的养了个外室，就住在城西槐花街；三号院的，今儿个早上出门上朝了。”

一号院指的是宰相府，这说明一直躲在家养伤不敢见人的杜展霖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还敢出门会友喝酒。

二号院说的是大理寺卿曹府，但养外室这种事在官员中并不新鲜，不算大事。

三号院指的是定远侯府，沈濯今儿个去上朝了？

都不是大消息，但多少对她来说还有点用。

安宁点头，笑着夸了铁蛋几句，又问：“这几个府邸隔得可不近，你找了多少人盯着？”

“十个。我们换着盯的，这样也就不怕错过什么消息。”

十个？安宁记得那日她就多给了铁蛋十文钱，她猜想这小子最多就再去找两三个人，却没想到能找十个。

安宁笑着道：“说说看，你怎么找的人。”

铁蛋道：“哥你放心，这十个人都是小乞丐，他们不知道雇他们的人是谁。我那天先给了他们一人一文钱，并承诺，按照我说的去做，每个人每天都有一文钱可拿，做得好的话，工钱会涨，还有奖励，奖励是根据消息的数量来发，一月一发。”

安宁默默听着，心想：你小子还挺厉害，这不就是基本工资保底和奖金激励吗。

但这不代表其中没有问题，比如说有的小乞丐可能会为了争夺奖励，拿虚假消息或无用的消息充数。

但安宁并不打算提醒他，有些事只有切身经历了才知道该如何改进。

她夸奖道：“干得不错。这个法子是你自己想的？”

铁蛋点头。

“嗯，但后期要注意按照制度实行，公平公正才不会出乱子。”

“好。”

安宁又道：“今日多加两个点，没事去府衙和闹市转转，若是看到有海捕文书，多留意，特别是通缉犯长得贼拉像土匪的男子。另外，三号院的动静要给我盯紧了。”

安宁从钱袋子里拿出一百文钱给铁蛋：“钱不是问题，只要你用得好，哥不在乎这点。”

她想，她从侯府离开那日沈濯还是一脸病容，这才过去了两日，他便强撑着去上朝，说明他一定快有所行动了。

安宁想了想，她总也不能落在人后。

翻出一本泛黄的诗集，这是她在万三爷那儿买到的十九年前的旧物。

当年魏珩被斩首，世面上对他歌功颂德的诗集都被先帝下令销毁了，能找到这么一本，实在不易。

她翻开了书页，第一页只简单地写了诗人的名字：子渊。

这两个字，乍一看，不是表字，便是化名，因此极少有人知道，这个叫子渊的，曾写了满满一本对魏珩华美赞颂之词的人，真实身份竟然是当今大理寺卿曹勉。

安宁称他为：当年魏珩的第一大舔狗。

曹勉这人，身为大理寺卿，是她实行第三套方案要攻克的第一人，但此人是否能为她所用，要先试试。

安宁约他明日在福满楼见面。

若到时此人独身前来，便说明他胆小怕事，找些把柄握在手中，可以威胁一二，她可以见面会会他。

若是他根本不出现，就说明他有恃无恐，将她这些小儿科的把戏视为无物。这样的人有倚仗、有自信，再加上身处高位，不好拿捏。反正短时间内要攻克，应该不容易。

若是他既不出现还想埋伏人捉拿她，就说明这人不仅心有忌惮、处事谨慎，花花肠子还多。这样的人，根本不堪合作。

当然，人性复杂至极，简单一件事不可窥得全貌，但总能见其态度。

就目前安宁所知道的关于曹勉的信息来看，此人表面尚算是一位正直清廉的官员，但安宁迫切地想知道此人对于他曾尊崇的人是什么样的态度。

……

福满楼是位于盛京中轴线御街中心的着名酒楼，那一条街可谓整个盛京最为繁华之处。

安宁换了身稍显体面的衣服，作文士打扮，早早便进了福满楼对面的望月楼，要了一个临窗的位子坐着慢慢品茶。

临近约定时间，安宁便见着几个武功不俗的人混在人群中进了对门的福满楼，进去后，直奔二楼她定好的包间而去。

只是，此时里面空无一人。

她坐的这个位置，正好将这一切收入眼底。

安宁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继续等待。

果然，又枯坐了半个时辰，还是没见到她要等的人，便知这第三条路，以她如今的身份，是根本走不通的！

安宁说不上有多失望，她掸了掸衣袖，洒脱地起身离席，准备回去折腾她的武器。

可没想到刚走到二楼走廊，她一低头，便见着望月楼门口走进来一群人，当头的便是三个容貌不俗的年轻男女。

一个沈濯，一个杜展霖，还有一个容貌与杜展霖有几分相似的姑娘。

安宁心头一惊，赶紧背过身往回走，想等那三人进了包间再出去。

却不曾想，她回去时，刚才坐的桌子已经被小二收拾干净了。

见她去而复返，小二问：“客官，可要再替你沏壶茶？”

这望月楼最普通的茶都要十两银子一壶，她还是比较心疼银子的，遂笑着摆了摆手。

见小二还望着自己，一脸等着听候吩咐的模样，她便只得转身出了门，往走廊另一头走去。

此时，那三人已经步上了楼梯，因为她隐隐听见了杜展霖和那女子谈话的声音。

正闷头往前走时，冷不丁听得前方一道喜悦的声音传来：“宁……管事！”

安宁倏然抬头，就见荀晏和荀晚盈正一脸惊喜地望着她。

安宁还没答话，就见荀晏显然已经注意到了她身后不远处的人，他的笑便凝固在了脸上。

一条走廊，无处可躲。

安宁心道不妙，一手抓了一人的胳膊，便将人扯进了背后微合着门的包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