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长发在风中微微摇动，一种久违的香味提醒我，近旁之人也曾是心上人。

曾几何时我们之间有过海誓山盟，有过至死不渝，但我们终究在磨难中分道扬镳，所有的誓言都在时间长河里随风飘散，只能变成彼此尘封的回忆。

茫茫人海，相遇的概率很小，能在一起的机缘更珍贵，我不只一次惋惜，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我为所有曾经相爱而又分别的人惋惜，从无话不谈到无话可说，从亲密无间到两不相望，在人海中相识，又在人海中淡去，人生没有多少遗憾大过此事。

她的香水味是开启往事的钥匙。

为了不让记忆在脑海里泛滥，我刻意减慢走路的速度。

“你来上海做什么？”她往前走着，依旧骄傲的没有回头，淡淡的问我一句。

我没有开门见山，没有打算套路她，以我的智商也套路不住她，但我总得说的委婉一些，总得让她有一个接受的过程。

“陪朋友一起来上海透透气。”我回道。

“嗯，看来你大学生活过得挺不错。”

“是的，一切都比预想的要好。”

她又平静的“嗯”了一声，随后陷入长久的沉默。

我们走了十几分钟，一家名为“固城风味”的小店逐渐映入眼帘，我俩隔着前后脚走进去，这里没有包间，大厅里摆了七八张长条桌子，其中有五桌已经坐满，来客都是真正吃饭的人，他们边吃饭边聊天，固城的方言听着很亲切，在上海也能寻觅到家乡的气息。

我俩刚点好菜，最后一张桌子也被新来的客人坐上了。

我倒好热水，把水杯推到她面前。

“你在这边要待多久？”阮梦舒把水杯捂在手心里，她盯着水杯问我说：“需不需要我陪你在上海转转？”

“不用啦，我大概明天就要回去了。”

她微微点头，问我，“最近学习还好吧？有没有努力？”

这句话很熟悉，高中时我俩不在一个班级，她是尖子班的优等生，我是普通班的调皮鬼，那时每次见面她都会如此问我，还会给我讲一大堆如何学习的好方法，我因此抱怨她不是真的喜欢我，只是想对我学习扶贫，她从不反驳，我的抗议也从来没有生效过。

想到从前幼稚的自己，我笑了笑，“跟以前差不多，只是逃课没以前多了。”

阮梦舒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没有言语。

我们彼此对视一眼，些许的尴尬，她随即遣散了笑意，我立刻抿住了嘴角。

“这边的生活还适应吧？”我用废话打发等待饭菜的时间。

“适应。”

我不问她感情的事，她也对白楠采绝口不提，饭菜在我们谨慎的聊天中纷纷上桌。

一份中辣的鹅块小火锅，一个烧青菜，两碗米饭，饮品是一壶清茶。

我喜欢吃鹅块，她喜欢吃蔬菜，同样的口味，不同的身份。

“江城，你跟叔叔的关系现在好一些了没？”

好与不好，都与她无关了，我礼貌的回道：“还挺好的。”

“你劝叔叔少赌一些吧，他还不起的账，都是你以后的负担。”

高中时我与她吐槽过我爸爱赌博的事，不知道我爸听见这句话是什么感受，反正此刻我都羞愧了，我顿了顿，回她，“好，我知道了。”

……

她已经吃完了饭，而我才吃了大半，我吃饭的速度不算慢，但从来没有比过她，以前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学习腾出更多时间，现在她这习惯依旧没变。

她给我的杯子里续上热水，对我说道：“你慢点吃，不着急。”

仿佛又回到很久以前，在固城实验高中的食堂里，她吃完饭后边刷题边等我，也总是这样对我说，我那时故意吃的很慢，只想让她在我身边多留片刻，往事不受控制的涌现，我选择低头继续吃饭。

我碗里的饭还剩最后一口的时候，听见她问道：“你今天找我应该是有其他的事情吧？”

我吃完最后一口饭，缓了缓，低声回道：“想找你帮个忙。”

她没有回应我，好像在等我继续说完。

所有预设好的语言逻辑，在面对她时都已溃散，我从没对她撒过谎，但再拐弯抹角似乎就是浪费时间了，我轻舒一口气，喃喃道：“想托你帮我打听一些事，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你先说说看。”

“想让你帮我打听白光海在上海的住址。”

“白光海？”这个名字也带给她些许震惊，“你说的是观海集团的白光海吗？”

“就是他。”

她思考了片刻，表情逐渐恢复平淡，问我，“你女朋友该不会是他女儿吧？”

“对，白光海把她关家里了，我现在联系不上她，我在上海认识的人不多，所以才来找你帮忙打听一下的，能不能帮我问问你本地的同学，看谁知道白光海家的住址。”

我分析不出这件事对她到底有何好处，所以我的态度非常诚恳，希望她能念及旧情，对我施以援手。

阮梦舒没有答应我，也没有拒绝我，我对阮梦舒的请求在她的沉默寡言中戛然而止，心里有挫败感，但并不是很强烈，我觉得她没有拒绝就是间接的答应。

饭后，我俩一起离开餐馆，我们所有的聊天都停在最浅薄的层面，没有再忆往昔，也不畅谈未来，只偶尔说说各自的近况，大部分时间都被沉默占据。

我们最后在她学校大门外告别。

阮梦舒回了学校，我则原路返回，路边的树枝上孕育着新的生机，我最讨厌的寒冬已经逐渐远去。

……

半下午，我躺在宾馆的床上，暖气加热了屋里的阳光，虽然目前没有找到白楠采家具体住在哪里，但这两天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我现在能确定她是安全的。

我对冷沛妮那边抱的希望最大，我感觉她一定会联系我，越聪明的人越抵不住利益的诱惑，我在等她，她在挣扎。

窗外的阳光逐渐昏黄，在我准备下楼吃晚饭时，陆标先推门进来，他手里提了好多吃的，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有眉目了吗？标哥。”我抑制不住的兴奋。

陆标把吃的通通放在电视机旁的桌子上，笑逐颜开道：“虽然没有直接打听到，但我叔叔有个商业伙伴和白光海有交情，他这几天问出来就会跟我说的。”他脱了外套扔在床上，表情愈发的神气，“哈哈……这次带我过来，没有带错人吧。”

“没有，谢谢你标哥，你真的太给力了。”

“那咱是继续留在上海待几天，还是先回去，等有信了再回来？”

我已经决定先回去了，以我现在的身份去见白光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他们这类人只会看我现在的实力和未来的潜力，而我现在恰恰没有任何实力，未来的潜力也不知道在哪里，我比任何人都需要冷静冷静了，有些高山单靠热血是无法跨越的，因此我必须想出最好的对策来。

“咱们先回去吧，标哥。”我释然的笑了笑。

“其实多待几天也行啊，反正学校最近也没啥专业课。”陆标似乎有些眷恋不舍。

我把手背到身后，对他说道：“要不咱俩剪刀石头布吧，你输了就跟我回去，我输了咱就继续留在上海，怎么样？”

“好法子。”他舔了舔嘴角，也把手别到身后。

我俩一起呼道：“剪刀石头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