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月亮，仿佛眼睛。

“魔神……”

“魔神大人要来了……”

魔族百姓们高喊着，低喃着。

语气中有喜悦，但更多的是恐惧与癫狂。

贵宾看台上，坐在秦柿柿地人族身边的魔族们也一个个惊恐不已，抖如筛糠。

被他们的情绪感染，人族们也感到十分紧张。秋北唐靠在秦柿柿身边，不解地问：“小师妹我不明白，魔神不是魔族们的神吗？要见到自己的神，他们一个个的为什么这么害怕啊。”

“因为面见真神需要付出代价。”

秦柿柿肃然道。

“哪怕是圣女，日常负责与魔神沟通，也不是直接与魔神面对面，而是接领魔神的谕旨。”

“而且……神不都是慈爱的。”

有的神，对子民而言意味着保佑与赐福。

有的神，只有匍匐在它的脚下，才能不受它的火与怒。

当然，魔神应该不会完全是第二种样子，如果真这么极端，它无法赢得魔族们真心实意的爱戴。

但它确实是一个不好伺候的神，是一颗距离地面过于近的星球。尘世的生灵们向它祈祷，但如果它真的到了他们面前，那威势不亚于行星坠落。

但他们这里好歹只是看台，此时要直面魔神的，肯定是高台上的那两位。

当看到那轮硕大的明月，摄政王先是呆滞，而后狂喜。

月乃魔神之躯。如今月亮距离他如此之近，岂不是说，魔神也喜爱他，想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为他站台吗！

他扭头面向大祭司，目光灼灼：“快，说点什么，让魔神知道我对它的崇敬。”

大祭司整个人却还是那样呆呆的。

是的。她是该说什么。

说的内容，就是把魔神请上她身的咒语。

时间到了。她该开始了。

但是……但是……

她不想死啊！

哪怕为魔神贡献躯壳是祭司最为光荣的死法，她也不愿意去死啊！

喻令在她的袖子中发烫，她迟迟不敢拿出来。

魔神就悬挂在她的头顶，她不敢违抗魔神的喻令。

但一旦遵循，又意味着她神魂将湮灭。

哪条路她都不想走。

这份撕扯，让大祭司身上的魔气都开始暴走。

她身边的摄政王终于受不了她的异样，上前一把抓住大祭司：“你怎么了！赶紧推进仪式！”

嘭。

大祭司在摄政王面前炸开。

细碎的血雾，糊了摄政王一身一脸。

还有更多的飘散开来，因为太过细小，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但那些血雾的速度，明显比风快多了。

与此同时，高台之下，人头攒动的魔族百姓间，也爆发出惊叫。

“你们快看月亮！”

数以万计的眼眸齐齐望向天空那轮硕大到诡异的明月。

那月亮分明是明亮的，皎洁如冰，应该是这世上最洁净的镜子。

可就在这镜子里头，有一道道黑色的阴影在舞动，挖掘，啃咬着什么。

“我的天呐，那是什么。”

“虫子吗？虫子在吃掉月亮吗？”

“月亮是我们的神！有东西在吃我们的神！”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们的神……”

有人呐喊，有人抽噎。

然而贵宾看台上的人族们则更感到寒毛倒竖：就在大祭司炸成血肉的那一瞬，一股熟悉的感觉在他们的体表流窜。

阵法！

阵法被启动了！

所有人眼中都露出惊疑的神色。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阵法的许多关键节点都被他们破坏了。虽然不敢保证没有漏网之鱼，但阵法肯定已经不完整了，怎么可能还能启动呢！

如果阵法还可以启动，那昨天晚上他们到底在忙活什么！

“又是个后手。”

秦柿柿咬牙道。

大祭司炸开的血雾在某种程度上替代了被他们破坏的关键点，将阵法离散的各部分重新连接了起来。

这么喜欢搞planB，难道说……

秦柿柿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脸。看来是老熟人了。

“小师妹！”

秦柿柿回神。是秋北唐在她耳边喊。

“你别愣神了，快跟我走，溯风舰已经准备好了。”

秋北唐说着，抓着秦柿柿的手腕，这就要把她拖走。

他们只是一群人族，没必要留在这里，给魔族陪葬。

周围已经乱了起来。哪怕是坐在贵宾席上的魔族显贵们，此时也是六神无主。

然而秦柿柿在一瞬的怔然后反过来抓住秋北唐的手：“你和大师兄三师兄先组织其他人离开，我还有点事。”

“你还能有什么事儿！”

秋北唐急死了。大祭司的血雾要比原本的关键点薄弱得多，所以虽然联通了阵法的各个部分，但“功率”要小得多，所以到现在阵法催生的禁制还没有合拢。不然他们这些人想走也走不了了！

“别着急，我还有事儿没办完。”秦柿柿快速道，“而且还有圣女，咱们要走也得带着她一起走。”

秦柿柿猛地顿住。

同一时刻，正在组织人族同伴撤离的俞华容心里忽然一慌，忍不住回头。

在人族使团占据的看台区域，一个偏角落的位置。

那里属于一个昨天晚上刚刚神魂归位的魔族。

虽然神魂被抽取带来的不适还远没有过去，所有人都劝她休息，却执意要出席，甚至为了不被害她的人发觉，还乔装成了人族。

此时此刻，那个座位空了。

与之相对的，是恢复了原本容貌的圣女，正漂浮在半空中，望向那轮明月。

忽然她回头，朝人族们所在的位置笑了一下。

秦柿柿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道传音，正是圣女的声音。

【多谢你，小柿子。】

她第一次这样称呼秦柿柿，学的是秦柿柿师父和师兄的样子。

【你是人族，却为了魔族的事，为了我，跑前跑后，忙了这么久。】

秦柿柿懵。

不是，她不是把圣女的喻令抢走了吗？为什么她还能召唤魔神上身啊！

好吧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秦柿柿大喊一声：“别！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圣女温柔地看着她，坚定的摇一下头。

【魔神的力量，足以震破这道阵法。】

【这是我该做的。从一开始就定好了。】

【人族逃命去吧。我的族人，就由我来拯救吧。】

圣女的话音，在秦柿柿的脑海中还没来得及消散。

炽热的光芒，便从那躯体上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