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对你不坦诚呢？」

它有点急了。

它其实不是很能理解什么叫做坦诚，更不能理解它怎么就不坦诚了。

但它可以理解，对面它的朋友并不喜欢它这个样子。

如果它做不到“坦诚”，她就会离开。

换做别人，它可以把她变成老鼠，这样她就会一直留在自己身边了——虽然这样做之后对方往往会彻底丧失与它沟通的能力，到最后它还是会孤单一人，但以它的智力，想不了那么远——可是面对秦柿柿它不能连这种手段它也用不了，因为在它的视角里，秦柿柿已经是老鼠了。

老鼠怎么可能再变成老鼠嘛。

于是乎，它面对秦柿柿，属于一整个黔驴技穷的状态。

在秦柿柿的识海里，黑雾状态的它翻滚得更快，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秦柿柿在对面气定神闲地看着。

就是要让它着急。它着急了，那她秦柿柿就能掌握主动权。

只不过，秦柿柿看着看着，她有一点……饿了。

话说它这个样子，跟她以前吃过的黑雾团有点像哎。

不知道一口下去，是不是也跟那些灾厄一样香。

要不，就尝一口？

“咳咳！”

秦柿柿赶紧清了清嗓子，打消这个念头。

它的能力边界还没有摸清，贸然动手去吃它，很难说会造成什么后果。

再说了，乱吃东西拉肚子了怎么办。

秦柿柿的轻嗓子把它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对着秦柿柿翘首以盼。

得亏秦柿柿她的神识够强，这才把想要品尝它一番的想法给藏起来了没让它发现。但这种情况下秦柿柿不可能不接话，于是扬起小下巴，对那个它说：“你连你叫什么，从哪里来的，以前经历过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当然对我不坦诚。”

「我要告诉你，我叫什么。我从哪里来的。以前经历过什么。这就叫坦诚」

它明白了。

「可是，我不知道我叫什么。」

「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

「我不知道，我从前经历过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

沉沉的心理重压压下来，那黑雾团变得好扁。

「娘亲……娘亲……」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童音稚嫩的呢喃在秦柿柿的识海中飘荡，柳絮一般，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迅速滑向秦柿柿无法理解的深渊。

“既然如此，你就让我直接看看吧。”

秦柿柿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识海。

清晰，嘹亮，一下子击碎它的谵妄，刹住了滑向不可理解的势头。

它眼前一亮。

「是呀，只要让你看到。」

「我来让你看到！」

说着它兴冲冲地伸出黑色的雾气，抓向秦柿柿。

秦柿柿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任由丝丝缕缕的雾气把她一点一点缠绕，笼罩，埋葬。

当最后一丝光亮被雾气都触腕遮盖，秦柿柿仿佛睡着了一般，意识猛然间沉入更深处。

……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

悠悠的歌声，伴随有规律的晃动。

一个温暖又柔软的怀抱，一双充满安全感的臂膀，轻轻的有节律地拍打她，让她感到安心。

秦柿柿慢慢睁开眼睛。

“怎么了，我的乖乖？”

一个女人温柔地问她。

“不睡了吗？”

秦柿柿眨眨眼。

她发现自己现在的状态有一点奇怪。

很明显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认为这个人就是她自己，但她并不能控制这具身体做太多的事情，顶多眨个眼什么的，连话都说不了。

这感觉类似于什么呢，就像是在看第一人称视角的游戏过场动画，她扮演了那个主角，但那个主角的行动并不受她控制，只能用主角的眼睛，从最正的观众席上旁观。

没有听见她回答，那个女人并不强求，在她的脸颊边轻轻落下一吻。

“饿了吗？我的乖？”

女人把一块饼送到秦柿柿嘴边。

“吃吧，吃饱了继续睡。”

秦柿柿没有标新立异的意思，顺着剧情，抱起这块干硬如同石头一样的饼，一点一点吃下去。

那个女人全程抱着她，低头慈爱地看着她。

但秦柿柿却看不清她的面容。并不是如同幻境里那样，女人的面容被故意模糊，单纯因为他们这里太黑了。

也不知道她们娘俩此时身处何处，就感觉非常的黑，而且非常的潮湿，空间特别低矮狭小，绝对不是正常人该住的地方。

有点像，地窖？

为什么会住在地窖呢？

秦柿柿思考，忽然间有什么东西嗖地一下蹿过去了。

饶是秦柿柿心大，这一刻也被吓得鸡皮疙瘩起全身。

“别怕，别怕。”

那个女人轻轻拍打她，摇晃她。

即使秦柿柿真的是一个孩子，这时候肯定也已经安定下来了。

所以当那只老鼠又凑过来闻她的脚的时候，她没有像刚才一样被吓得一抽抽。

不过或许是过去的光阴里那个真实存在的孩子还太年幼，她的这具身体依然表现出来恐惧，浑身僵硬，死死依偎进母亲的怀抱里，一动不敢动。

“别怕，我的乖，只是小老鼠而已……小老鼠只是想找你玩。”

那个女人的嗓音依然温柔，安定，只是在这温柔安定的外衣之下，她也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孩子，纤细的手臂止不住的颤抖。

年幼的孩子读不懂那些隐晦的信号，它只觉得母亲的怀抱很温暖。

它终于平静下来，甚至回头去，与那硕大的老鼠好奇地对视。

低矮潮湿的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那老鼠的小豆眼睛有一点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反光。

接下来，秦柿柿就这样过了好几天。

每天她和那个女人就靠那些干硬发霉的饼子充饥，没有其他任何食物，连水都是那女人在墙上凿开了一个小洞，用一个破碗接一点雨水。多亏这里只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消耗量都不大，不然早饿死了。

这样的进食花不了太长时间，剩余的时间秦柿柿附身的孩子和那个女人主要就是睡觉，既打发时间也为了节省体力消耗。

但总有睡不着的时候。

秦柿柿无聊得要死，偏生她被困在这具躯体里，能打个喷嚏眨眨眼就算不错了，其他啥都不由她做主。

于是她打起了她神识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