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你可有在你爹娘身上发现什么不寻常之处？”

这个问题倒还好，莫惊春思索了一下，在谢翰卿看来似乎是在努力回想。

“好像...有件奇怪的事。”

她犹犹豫豫，谢翰卿鼓励她：“说说看，别怕，你说的一切都能帮我查清楚你爹娘的死因。”

“守灵的时候，我发现他们的棺材被人搜过...”

这算是避重就轻了，谢翰卿的目光却是一亮，追问道：“那可有少什么东西？他们的遗物之类的。”

“没有。”莫惊春摇摇头，她这说的也是实话。

谢翰卿略微有些失望，但仍不放弃继续问道：“还有么？还有什么事或者人让你觉得奇怪？”

“就在不久之后村里来了些官差，说是县衙丢了东西，贼人逃来了我们村。他们将全村都搜了一遍，但又没找出来。”她目光真诚，“谢大人，你和他们都是官，所以你们是一起的么？”

“官差？可有嫌犯的画像？”

“没有。”

“那你们也就给他们搜？”谢翰卿有些想笑，这种民风未开化的地方的人还真是愚昧好骗。

“本官知道了。”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谢翰卿也就放弃了。

想想他真是鬼迷了心窍，竟然希望在一个小姑娘身上问出什么线索来。

其实那天谢翰卿在漓江边上看见莫惊春第一眼，就觉得她眼熟，他研究莫长林案子的卷宗，自然也调查过此人的生平、家人，当时还不确定，所以才试探问她是不是本镇人。

后面他在去莫家村的路上心血来潮，不坐马车，打算与民同乘，顺便打听些消息，这时又碰见了莫惊春，他就基本确定了这小姑娘是莫长林夫妇的女儿，莫惊春。

果然听得另一名与她同行的妇人唤她春儿。

他便不再戳人家伤心事，换了副温和面孔，掏出一锭银子：“小姑娘，多谢你肯配合，本官定不负方才许诺，还你们莫家一个公道。”

目前莫长林这桩案子的任何风声都已经被他压了下来，所以莫家村，都还不知道莫长林摊上事了。

“谢大人这是做什么？”那锭银子光亮亮的，摆在桌子上，她一愣。

“我与手下三人的饭钱，小姑娘忘了？”

“不、不用了。”对方都表明了身份，自己再收钱，那可就不好了。

莫惊春坚持叫他收回去了那银子，道：“农家菜，不值什么钱，大人们敞开吃吧，只要不嫌弃粗茶淡饭就好。”

“不会不会。”另两人忙表示。

她去厨房忙活了，谢翰卿坐在原处，思考着这几日暗访的成果。

他两次来莫家村，确实也没什么发现，难道这莫长林就没什么线索留下来的？

他想起武陵郡王府可疑的举动和迹象，仍旧相信自己的判断。

去年年末，各王进京赴宴，为哄太后高兴，所有王爷轮番献礼，太后果然一展愁颜。

特别是荆州王送去的那尊金身佛像，足有一人半高，雕工精致，摆在长生殿里，霎时其他佛像全都失色，太后赞不绝口。

另还有其余山珍海味稀奇玩意，圣人不免好奇荆州王府究竟是发了什么横财。

这查来查去就查到了武陵郡王府的头上，武陵郡王是外姓王，本不受待见，这几年忽然和荆州王府的关系越来越紧密。

荆州王是圣上亲弟弟，他这个郡王的身份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武陵郡在荆州治下，郡王府背靠王府也不是什么奇事，但怪在自从武陵郡王投靠荆州王后，荆州王每回出手都变得大方了起来。

查两府的帐，也查不出来些什么，表面上都十分正常。

这是这几年一直留在圣人心里的疑影，自从去年那尊金佛出世，更加旺盛了。

金矿一直是朝廷的稀缺资源，荆州王去哪弄来的这么一尊雕像？若是辗转购买还好，若是私据矿山不报，自己牟利，那就不好了。

他作为刑部尚书，一直是圣人的心腹，此次莫长林的死看似不起眼，但他正巧在荆州，发现武陵郡王府和荆州一家有名的钱庄关系尤为密切，叫做翠宏钱庄。

这个翠宏钱庄的帐做得也特别漂亮，但他就是觉得有些不对，为此不惜请户部尚书吃了好几顿饭，才求得对方帮他看看这几本帐。

户部尚书早先便过了一遍，这是每年底清点时的工作，宗室的用度、拨款，都要由他们把关。

原本想着无非就是再看一遍，可谢翰卿请他一定要仔细核对，他一面嫌着老友麻烦，一面将这十几本厚厚的自景和元年开始，所有的帐都仔细过了一遍，一直看了三天三夜，还真被他瞧出了端倪。

原本每年分开清算时，也就是走个过场，表面没大问题的他们户部也看不出什么，但将十年来这几家的帐放在一起，就容易看出作假了。

......

谢翰卿正想得出神，高氏等人回来了，见有陌生人在家俱是一愣。

莫惊春从厨房里探出个头来，谢翰卿冲她摇头，她便道：“奶奶，这是来村里找村长办事的谢先生，村长让我们家午饭招待一下。”

并未说出他们的身份。

“哦哦...这样。”高氏松了口气，不是坏人就好了。

午饭因为多了三个人，丰盛了许多，不过i哦因为没收饭钱，所以莫惊春也没费心准备什么珍贵食材，都是后面菜园子里现拔的。

有红白萝卜焖猪骨、嫩韭菜炒鸡蛋、炒香椿、白片鸡、煎豆腐...这些菜端上桌的时候，谢翰卿竟然吃出了娘的手艺。

就是这样一道道朴素简单的菜肴，自儿时起，到长大成人，将他送到了如今的位置上。

自己虽高官厚禄加身，但温凉无趣的宫宴又怎么比得上一碗鲜香油厚的土鸡汤呢？

娘在七年前便已去世，他许久不曾吃到这样的味道了。

莫惊春还以为像他这样做久了大官的人会吃不惯村野粗食，没想到对方越吃越香，就连两个手下也是吃得津津有味。

她做厨子的成就感，又被满足了！

一饭过后，谢翰卿不再逗留，他在莫家村和白山镇已经耽误了太久还无进展，现在，他该去武陵和荆州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