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茂金的坟就立在连麓山的南侧山腰上，这一带都是莫家村莫姓族人的祖坟地，莫茂金、莫长林夫妻都长眠于此。

高氏吃过药容易困，早早就睡下了。

那边莫惊春找来了个火折子，揣在袖子里偷偷出了门，往山上去。

一路上还碰到了方家兄弟里的那个弟弟方大巍，莫惊春没和他说过话，也不知道对方是否记得自己，本想就这样不打招呼走开，没想到方大巍竟然认出了她，还热情地招呼：“诶？你不是莫瑛的堂妹么？”

莫惊春只好停下，硬着头皮与他寒暄。

“大巍哥，这么晚了，你才从山上下来么？”

“是啊，这不是快过年了么？今年我哥出去做工也快回来了，我想多打点山味，兄弟俩能多喝几杯！”

方大巍的笑容淳朴，对她道，“你一小姑娘大晚上怎么还在外头溜达呢？也不怕黑？”

“嗯，我马上就回去。”莫惊春被他的亲切感染，眼中含笑，“大巍哥，那你路上小心点。”

毕竟不熟，方大巍想找话题也找不到，于是爽朗一笑：“行！你也早些回去吧。”

二人分别后，莫惊春顺着一条羊肠小道找到了上山最快的路。

从这里上去离莫家祖坟最近，但就是陡了点，而且大部分都是湿泥路，容易脚下打滑。

莫惊春还算经验丰富，走这条路还是前世趁周氏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上山祭拜爹娘跟高氏时候发现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谁踩出来的路。

她揪住路旁的矮草，一手一簇，慢慢的借着力往上爬。

这种草的根茎扎得特别深，所以很牢固，完全撑得住她的身板。

莫家村的冬天虽然干燥不常下雨，但前些日子才下了场大雪，雪化了之后渗进土里、留在表面，那些湿泥就更加糊唧唧不好下脚了。幸好她特地穿了胶皮鞋来，不然更加闹心。

莫惊春不仅要专注脚下，耳边还要注意着周围山林的动静。

连麓山虽没有豺狼虎豹，但曾经出现过野猪伤人的情况，那村民都被撞得神志不清了，同伴抬下来的时候嘴里不停说着胡话。

并且，这类事情还不少。

她一个人上山，更需要注意。

分心的坏处就是当她艰难的避开一洼散发着恶臭的不知名泥状物时，没注意到手下的那株草扎根的土质较比其他地方更加松软。她照常试探之后没发现异样，仍是将全身一半的力气挂在了上头，打算一跃上去。

但当她从这一边跳到另一边时，刚好那株摇摇欲坠的草到了承受的极限，被连根拔起！莫惊春重心不稳，脚下一滑，向前扑倒！

眼看着就要顺着陡坡滚到山下去了，身上还被锋利的草尖划伤了好几道。最可怕的是，这个高度就算是不死不残也得摔个骨折。

她心跳得飞快，害怕地闭上眼，喉咙溢出一丝惊恐短促的尖叫：“啊——”手边乱抓，好在滚下去的过程中抓住了一块凸起来的石头，身体这才将将停住。

不过等她缓过一口气来后睁开眼，又发现自己半个身子都趴在斜坡上，全身只靠那块石头吊着，脚下根本没有可以定稳的地方，要想起来又是个难题。

她强行镇定下来，开始小幅度地四处寻找起另外可以借力的点来。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听见周围的灌木丛传来了响动，有不知名的活物在渐渐向她靠近！

莫惊春惊恐地睁大眼，眼中透露出丝丝不安跟害怕，害怕是野猪或是其他大家伙。

她屏住呼吸，努力不发出声音，但此刻擂鼓般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山林显得是那么的响亮。

那声音离她已经特别近，近到对方呼出的热气就飘在她的头顶上。莫惊春嘴唇紧闭，心知自己逃不过去了，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等待“它”兽性大发。

“惊春？是你？”

这声音...莫惊春几乎是瞬间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眼神中迸发出惊奇和困惑：“是你？！”

薄青山熄了火折子，快速解下外衣捆成绳结，一手扶着旁边的树干一只脚探下去，尽量将衣裳送到她面前近一些：“抓住它，小心些，我拉你上来。”

莫惊春仿佛寻到了救命的稻草，先是松开一只手颤颤巍巍地去够他的衣裳，等抓住后再脚下一蹬——同时松开另一只手，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裳。

薄青山在上面慢慢往回收，莫惊春就这样被他拎了上去。

双脚终于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地面上，莫惊春吓得不轻，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心思问他：“薄大哥，你怎么在这？”

“我还没问你呢，怎么把自己弄成那样？”他心里也是一阵后怕，语气不自觉就带上了点严厉，“大半夜不睡觉跑山上来，我要是没及时听见你喊的那声，过去的就是这家伙了！”

莫惊春朝他手指着的地上看去，竟然真的是一头野猪！

不过这应该还是头小野猪，个头不大，不过对付区区一个她肯定是不在话下。

莫惊春忽然生出了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真情实意道：“薄大哥，谢谢你，要不是你打死了这头野猪，恐怕死的就是我了。”

目睹了野猪自己一头撞死在树上的薄青山，默默摸了下鼻子，严肃道：“咳...知道自己错了就好！”

“所以薄大哥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也上山来了？”莫惊春双眼亮晶晶的，等着他的解释。

薄青山装不下去了，忍不住勾唇道：“就你机灵？”自然是跟你想的一样了。

二人相视一笑，继续朝坟地走去。

方才莫惊春不慎崴了脚，剩下的路程都是薄青山牢牢扶着她的手臂走完的。

二人总算到了莫家祖坟，这一片山头几十座坟包都是姓莫的，风一吹，莫名的阴凉。

毕竟是坟地，就算都是祖宗亲戚，大晚上的莫惊春仍是有些害怕。

此刻身旁的薄青山的作用就体现了出来，有个大活人在身边陪着，多少安抚了莫惊春发毛的心。

“这就是你爹娘的坟了吧？”

一座簇新的坟包在最深处，他和莫惊春都敛目在坟前拜了拜，而后沿着莫长林夫妇的碑往前数了几个，很快就找到了莫茂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