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那句局外人就已表示他清楚这内里的详情，可此刻他所述说的一切还是让她心神震动。

明月几乎想要深吸一口气，但她克制住了，维持住了表面上的平静。

她犹疑自己是否要相信他，这事情太过荒谬。

明月曾以为自己是主角阵营的人，可给予她第二次生命的却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反派。

可他甚至说出了跨越世界的界限这个词语。

这还能是讹诈她的吗，亦或者他有这种必要来欺骗她吗？

也许在她解开西域绝仙阵以后有这个资格，但至少在如今，她在其他人眼里还只是一个只能依靠别人力量的修二代。

她问他:“我体内无涯…”

她这一句“我无涯魔尊的血脉是怎么回事？”还没说完。

顾辞急切嘘了一声，指腹贴在她的唇上，而后下一瞬，他却忽然又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不是此前任何一个很控制的笑，他笑的恍若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露齿，眼眸泪光闪烁。

他呼唤了她一声，那个名字在他喉管声带之间震颤，在唇齿之间流连，最后轻轻吐于空气中。

多么奇妙、多么绮丽的奇迹。

“明月。”

他亲手制造出来的变数。

对面的少女双眼微微睁大，因为他突兀的动作，仅在这时候，她流露出了一些符合她年纪的神情。

顾辞花了些力气收敛起心里的喜悦，收回手、认真的告诫她:“那位的名字、名号都不能直接说出来，会被感应到的。”

“你都查到这个了，距离真相也不远了。”

“你大约也并不需要我这略等于无的提示了，我给你最后两个提醒，尽快清除你体内的血脉。”

他今夜就是通过这个找到她的。

“还有，绝仙阵衔接南域易州的地方有漏洞，你可以从那里出去。”

这一句提醒是他一开始来找她的初衷。

明月仍想问他些什么，包括她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既然他碰见她时，她是生魂，是不是说明她原本世界的身体还没死、他又到底为什么要帮她、和她说这些等等。

但顾辞后退了一步。

明月不会因为这短短的时间就贸然相信他，对立的立场不是那么好变换的。

但他站在月下，一袭月白色衣衫，回眸凝望着她时，恰如一位“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历尽千帆，不坠青云。”的如玉郎君。

仿佛他真是个好人。

他们对视了多久？仅只短短一瞬，她却觉得已被他注视了万年。

“时间到了，我该离开了。”

顾辞的眉眼平和，语气却坚定,他说:“你不必探究我的想法、更不能信任我，抱着怀疑的态度去验证我给你的消息吧。”

“下一次见面我就是敌人了，你只需要想着如何杀了我、杀了姬存希。”

顾辞丢下最后一句告诫，转身，似烟雾一般飘散在空中。

她忽然开口呼唤:“……系统。”

“系统。”

“系统。”

她的声音在这如水的夜里没有唤起任何的波澜。

没有回应。

但明月肯定，如果有一个存在把她带来。

那只可能是这个能够看到原着和面板的系统。

这个系统到底是什么？它对她应是没有恶意，可它的目的是什么？

明月久久矗立在原地，久到她被一个炮弹一样撞过来的身影抱住，是清照。

她幻化了个高大的身形，将明月紧紧的抱在怀里，紧到让人感受到疼痛。

明月略动了一下，被更加用力的勒住，于是她只好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许久，她低头看她。

清照金色的竖瞳在夜色下显出让人惊惧的未开化血腥兽性。

在这时候，她才真的像一条恶龙，顽固、疯狂、偏执的神情与原着中的描述一模一样。

可明月却感受到她的身体在微颤。

明月伸出手，轻声道:“低头。”

恶龙低下骄傲的头颅，得到了一个吻。

明月轻轻吻在她额间，又抚了抚她的眉眼，语气柔软:“我好好在这呢，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不用担心。”

“娘亲。”

两次了。

她语气有些哽咽:“为什么我一点忙都帮不上。”

不管是上次还是这次。

到了这种重要时候，她始终派不上用场。

明月抹去她眼角的眼泪，安慰:“没关系，不是你的错，不是清照的错。”

她顿了顿，最后还是没说出“不会有下次了”这种保证的话语，因为她亦无法保障。

只是轻轻拍了拍清照的背。

“师傅！”

“主人。”

身后叠声的呼唤让明月回了头，持玉不知何时化作了人形，三两步走过来，看见她无事，脸上的忧色终于浅淡不少。

至于魏少陵。

他脸上除了担忧，还有难掩的愧色。

“抱歉师傅，我没拦住清照大人。”

他愧疚的不仅只是没拦住。

到底是没能阻止清照奔回来的脚步，还是他亦无法控制自己同样想要赶赴回来的心。

魏少陵也不清楚了。

他只是，再不想要独活。

比起像上辈子那样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的境遇，他宁愿一起赴死。

明月伸手摸摸他的头:“没关系。”

“让大家虚惊一场了，都回去休息吧。”

回去的路上清照始终不肯松开手，也不肯幻化成平时的小孩样子，始终维持着大人的样子，仿佛想以此震慑不存在的敌人。

就和炸毛的猫一样。

明月无奈，她身上挂着个清照走路又很不方便，最后变成她被清照抱起来走路。

虽然有点没有威仪，但也只能这样了。

今晚大家都被吓到了。

包括明月她自己，本该圆满度过的除夕夜留下了些许灰色的阴影。

不过，明月觉得是值得的，她获得了相当重要的情报。

既然是顾辞把她塞进这具身体，并且他还知道在她进入之前这具身体已经死亡以及她体内的无涯魔尊血脉。

那代表原身村子灭亡之事，顾辞当时应该在场并且知情，甚至很有可能是他下手的。

亦或者，可能是姬存希？毕竟系统面板上他们之间那奇怪的关联。

加上她提及无涯时，顾辞的着急避讳反应。

唯有活着的大能对别人呼唤自己的名号会有感应。无涯魔尊应是活着，并且，实力强盛。

转生教信仰七杀魔尊，却又与这无名的无涯魔尊有关联，加上正教那个奇怪的神话。

顾辞说她距离真相也不远了，真相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