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将一位主角拉上她的船，明月心情不错。

她想起这场谈话开始的目的，问他:“你累吗？”

他刚回到时眉眼中有细碎的疲惫和厌倦，她窥得，却无法直接抚下。

这时候却能慰问一二，只因关系更进一步了。

魏少陵轻轻摇头:“区区小事，少陵岂敢言累。”

明月捂住他的嘴:“不，你应该说累，我可是你师傅，是可以亲近依赖的人。”

他眨了眨眼睛。

轻点头。

于是明月松手，将他按到榻上:“累就好好休息。”

其实那时跟随封行之去西永城，看见那个形容凄惨的、曾经当过试药童的小男孩时，她想起了魏少陵。

她其实还有些想问他，上辈子当药人的时候那段时间是不是很痛苦。

皮肉痛骨髓痒、身体苦痛日日难熬，蛰伏屈就却前路未明。

身体上的痛苦，还有心灵上的苦楚。

但也许不用问了。

明月看着在榻上躺着都很整齐端庄的魏少陵，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掌心下是被束起的顺滑白发，那脉脉的体温隔着头发也传达过来了。

她想起之前那个梦和梦中临死前亦从容平淡的魏少陵。

至少他现在好好的。

“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明月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很怪，又止住了话头，只是轻飘飘的夸奖他:“你还是长着头发好看。”

当什么圣僧、佛子呀，还是当她徒弟好。

魏少陵望着她，认真回答:“师傅觉得好那便好。”

明月蒙住他的眼睛:“真是个听话的好徒弟，但你该睡觉了。”

掌下眼睫微颤两下，有些痒，而后不动了。

魏少陵虽然不觉困，却仍闭上了眼睛。

在一片如潮的漆黑中，耳畔沙沙的衣物摩擦和鼻尖萦绕暖香皆为他构筑出一幅立体的画。

师傅松开了蒙住他眼睛的手。

即使不睁开眼睛，魏少陵也知晓她轻轻坐在了他旁边的榻上。

那细微的呼吸声带起气流，其实尚有一段距离，但闭上眼睛以后其他感官就更加敏感尖锐了起来。

魏少陵甚至感觉自己能感受到那吐息的温度，他忍不住轻轻蜷起了手指。

有些无措。

她忽然伸手，勾住他的发冠。

魏少陵第一时间意识到她要干什么，睁开眼坐起来想要自己摘下来。

没来得及，复又被按下去了。

明月看着那难得表现出无措、眼巴巴看着她的魏少陵，手指微痒，有点想捏他的脸。

他现在看起来居然挺可爱的。

“还不睡觉吗？”

魏少陵自幼年逃荒丧双亲以后再没有能承欢膝下的对象。

他带着一帮兄弟，从来都是被依赖的那个人。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温柔的对他如此说。

“好孩子，闭眼睡觉。”

师傅是仙子。

即使看着十分年轻、年龄自然不可能与外表相符，她还随同一位称其娘亲的小仙童。

她对他大约是看待需要照顾的后辈吧。

魏少陵自我说服的缓缓闭上眼睛。

在黑暗如潮水蔓涌上来之前，已有银色月光先将他包围。

那阵朦胧的香气蹁跹纷飞着萦绕着他。

温热的手贴上侧脸，魏少陵僵硬了一瞬，耳畔传来低声细语。

“乖孩子。”

魏少陵有些质疑，之前的后遗症他真的全部消退了吗。

若不然，他为什么在被师傅抚摸时感到高兴。

为什么被夸赞之时觉得心怦怦然。

为什么...想要她再夸一声。

室内安然静谧。

温软的手掌脉搏稳定、这是可信赖之人的触摸，他缓慢的放松了身体。

已是初冬，窗外有风吹拂过树叶发出“沙沙”声，室内却温暖如春。

魏少陵本没有睡意，却在这种氛围中感到安心与困顿。

他沉沉睡去。

他微侧着头，半脸贴着师傅的掌心，不知何时已蜷缩起身体。

那雪白的发铺于榻上，滑落而下，似白鹤的羽翅。

*

「过往种种苦难，皆为此刻。」

「斩断昔日旧枷锁，今日方知我是我。」

*

前往陈府的调查队伍实在死了太多人，还有许多身份贵重之人，众多死者家中联合起来施压，纵然张奎也有些焦头烂额。

但好在这事情错处本不在钦天监。

张奎虽然是底层出身、性格刚正，但有时候却也不缺少圆滑与脑筋。

他巧妙的将大部分责任推脱于失踪的正教真人与陈府厉鬼。

但此事说来蹊跷不少。

特别是入陈府以后那忽如其来的迷雾让他和不少人失散，还遭遇了鬼打墙，莫名其妙就进了一屋子，无法出去。

后来查探发现，所有起雾时不在屋内的人全部遇害，这种有规律的杀害一般是为人指使，而且能将他们困在屋内，此厉鬼实力不凡。

可后来抓住陈家家主以后，此鬼真实实力又与陈家家主的口供完全对不上。

还有在狱中不明原因“暴毙”的陈子义。

这种种蹊跷，实在无法让人不怀疑质问。

张奎经由下属“陈到”提醒，猜测有可能是失踪的正教真人以找到的养鬼秘法控制并且喂养了厉鬼造成其实力迅猛上升。

但这些都是猜测，需将失踪的几位正教真人抓捕归案才能真相大白。

这抓捕不知何日才能完成，等候多日以后张奎做主先将无辜人等备案放出。

此案暂且高悬。

至于在整个过程中及时发现真人消失问题、并且在起迷雾时维持了现场秩序的“陈到”，张奎决定让他升职成为钦天监正式员工。

此人做一小吏属实浪费。

陈到一觉醒来总觉得觉得神清气爽，全身有力，仿佛睡了许久一般精神饱满。

可他看着窗外，天光刚透进来，正正好是该起床去钦天监上值的时辰。

不应该啊，他也没睡多久。

而且昨夜他甚至还没走到家就失去了意识，是哪个好心人把他送回来的？

陈到摸了摸脑袋，百思不得其解，决定先去上值。

唉，真不想去上值。

陈到刚到钦天监就看见钦天监二把手张奎居然主动跟他打招呼，甚至祝贺他升职。

陈到满脸见鬼的魔幻表情:“什么？我升职了？”

可他不是才到钦天监报到吗，上值第二天就升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