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宗最近出了一些事情。

天衍宗弟子众多，原本缺少一个人并不会引起什么注意，尤其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鸿蒙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更强的人吃掉，什么都去在意只会徒增烦恼。

可这一次不太一样。

最先有感觉的是鸣剑峰的肖清儿。

那天梁音给她带话，说徐芊月给她送了心头血助她铸剑。她那时已经因为铸剑材料的事愁了好几个月了，听见梁音说的心头血，也没多想，直接就去取了过来。

拿到那瓶心头血，肖清儿一打开，就知道，这是有执念的心头血，和剑一起打造，以后这股执念一定能够让剑生出剑灵。

肖清儿为自己即将拥有剑灵的剑而高兴，直到她将剑送去打造，想找徐芊月分享自己的喜悦时，才猛然想起了梁音的话。

徐芊月已经死了。

啊，死了。

肖清儿看着徐芊月的洞府没有多想，转身离开，可是等她走到自己的洞府，又看见了在她的洞府外开的特别漂亮的绮晴花。

徐芊月说，她的洞府太空了，除了剑什么也没有，所以，徐芊月替她种了些花，为了照料这些花，徐芊月时不时就会过来，还会给她看些新奇玩意儿。

师父说，徐芊月的那些东西是只有天赋不高修为也不高的人才会感兴趣，而她是鸣剑锋年轻一辈里的最强剑修，她的眼里只要有剑就够了。

肖清儿也一直觉得自己只要有剑就够了，对于徐芊月说的那些东西从来不在意，可直到她意识到徐芊月这个人从此以后不会再出现以后，她才发现，徐芊月以前给她看的每一件东西都是那么清晰。

肖清儿开始练剑，她希望自己的心中只有剑。

第二天，炼器峰的云棣师兄将她叫了过去，说是在打造的时候是心头血执念最深的时候，剑的主人最好待在一旁，让剑熟悉气息，这样才不会出现打造出来的灵剑却认路别人为主的乌龙事。

肖清儿去了，她亲眼看见了云棣将心头血浇在了自己的灵剑上，然后她的眼前便出现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很奇怪，明明是血肉模糊的脸，肖清儿却能一眼就看出来这个人是谁。

是徐芊月。

徐芊月在外门时替徐芊韵受了不少苦，这一点几乎她们这些内门弟子都知道，只不过，肖清儿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肖清儿看见徐芊月日复一日地承受着那些本不该她承受的苦，然后听见她问了一句。

【我有错吗？】

肖清儿想回答你没错，却被另外一个声音抢先。

【你只能有错。】

肖清儿听出来了，这是徐芊韵的声音。

这句话之后，肖清儿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她听见云棣说：“好了，执念融进去了。本以为这么深的执念打造起来应该很困难，没想这执念看起来深，却一点也不反抗，你拿到了好胚子。”

肖清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眼前的景色却先模糊了。

她本以为这只是徐芊月给她找来的别人的心头血，便不以为意。

原本徐芊月就会经常给她找很多她用不上的东西，她也习惯了不当回事，却没想到，这一次，徐芊月用的，是她自己的心头血。

也只有她自己的心头血，才会执念这么深却完全不反抗，只因为，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这一刻的肖清儿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只是心脏上传来的痛和模糊的双眼在告诉她，她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觉得徐芊月这个人可有可无。

“你先走吧，执念已经安分了，不要打扰我铸剑。”

听见云棣开口，肖清儿趁他还没有发现自己眼中的泪水时，逃也似的离开了。

一回到洞府，看见门口开的艳丽的花，终于没有忍住，大声哭了起来。

这是肖清儿第一次如此清地意识到，徐芊月死了。

死之前还惦记着她，把自己的心头血给了她。

以前师父总说，徐芊月对她好是为了讨好她，可现在肖清儿细细想来，徐芊月总是在为她付出，却从来没有从她的身上想要什么，反而是她，一直将徐芊月的存在当成理所当然。

第二个开始有感觉的人是梁音。

徐芊月走了，没了音讯，无音尊上那边也再无下文，梁音便知道，事情已成定局。

失去一个弟子而已，她虽然心中有些感慨，但她活了这么些年，看的一向很开。直到有弟子开始询问她一些杂事。

“师父，炼器峰那边答应给我们做的武器一直没有做出来，我们派人去催被打出来了。”

“师父，下一次秘境的人选还没有定下来。”

“师父，我们殿中阵法需要维修了，宗门管事不给我们批复。”

“师父......”

“师父.......”

梁音很烦躁，刚想发火怎么有这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要她处理。

话到了嘴边她才想起，原本在徐芊月没有来之前，她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

是徐芊月后来对她说：“若是师父不喜处理这些琐事，徒儿可替师父分忧。”

自那之后，她便轻松了不少。

徐芊月很有本事，她一直觉得徐芊月这样做只是为了讨好她，可此时在梁音的脑子里浮现出徐芊月在地牢时说的那些话，她突然意识到，若是真想讨好她，徐芊月就不会只是默默地做这些事情。

这样看起来，简直就像是……

徐芊月只是单纯地为了她高兴，才会接下这件事一样。

慢慢地，有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徐芊月已经死了。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那便是初听这个消息时不以为意，直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件和徐芊月有关的事，这个时候他们才会惊觉。

徐芊月，死了。

有的人像以前一样修炼的时候不集中，却没有人再来提醒他，所以他这次宗门考核没有通过，若是再有一次不通过，便会被丢去外门。

有的人恋爱脑发作，想找人倾诉，却突然发现，那个以前永远会安静地听她说话的人，现在只给她留下了一本手抄的佛经书。

有的人，打造起来不顾身体，直到身体承受不住，晕倒在炼器炉房，他才惊觉。

那个提醒他该休息了的人。

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