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几人随即沉默不言。

身居高位者，肩负相对应的责任。

五宗掌门便是因此，在合力封印天魔之气的时候受伤。

他们的努力，使得四界可以再撑些时日。

有时间就会有机会。

大乘境有很长的寿元，只要四界还在，他们依旧可以在之后某一天里恢复，并且成功证道。

那会谁也不知道如何解决天魔之气。

需要仙霖也是后来才得知的。

虽然有些可惜，但没人丧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们面临两个问题，”云辞慢悠悠又伸出一根，“哦，是三个。”

“一，没有被夺舍且能飞升帮我们的，需要时间恢复。

“二，就算他们可以立马飞升，上面那位兴许会出手阻止。”

她的双眼在夜幕下很是明亮，带着些许嘲讽：“第三，有因果线在，哪怕我们能一月内证道，也不会成功。”

这么总结，修真界还真是惨。

最有希望飞升的正道修士，突然发现路被断了。

而四界除了有个魔族在蠢蠢欲动，还有个正在酝酿天灾的东西。

“要么大家一起死，要么大家一起活，还真是公平。”云辞放下手，偏头看底下翻涌的海面。

也许也能像观苍和余弦子那样，斩天梯封印千年。

却不是最妥当的解决方式。

千年里或许真的能够寻到机会。

但无法飞升的年岁中，天上仙实力只会越来越强大，还会养出另一个夏轻舟来。

必须速战速决。

“因果线也要解决。”温吟知思索着，“想明白天骄榜的原理，我们才能避免。”

云辞依言回头：“兴许是以灵气为介。它立在天地间，灵脉也长于天地间。若天骄榜有办法融入其中呢？”

灵脉对于人修来说是必需品。

修炼意味着需要不断汲取灵气，那些被揉碎在灵脉中的因果，就可以进入体内慢慢凝聚成形。

或许也是天骄榜在沧海处、却能实时记录修士能力变化的依据。

若真是这样，情况并不太好。

天骄榜存在多年早就成了修士某种标准。

想要登榜就得修炼。

但在名字上升的期间，体内的因果线也会越来越多。

“看来想要解决天魔之气，我们还有一个拔除天骄榜的前提条件。”云辞面色严肃。

季朋心知这任务很难：“若像你说的那样，天骄榜是天上仙布置的。想要拔除需要相等的境界。”

天上仙不会放过潜在的威胁。

因果线就像那用来圈养猛虎的牢笼，将四界所有生灵困在这方寸之地。

既如此，证道就相当于在跨死劫。

“所以世间能做到这点的......”云辞道，“只有我。”

只有云辞有一具可以帮忙承担因果的傀儡。

也只有身为剑修的云辞，可以在半步飞升时越境挑战天上仙。

靠着天骄榜才有天眼的蔚娉，在察觉到此中蹊跷后隐晦告诉云辞，想做什么都可。

说着嫌累不打算救世的人也可以为了苍生舍弃自身。

原就打算斩仙的云辞怎么能辜负？

“这个担子只让你一人扛，太累。”

目光短暂和温吟知两人对上，季朋继续：“我们既是同伴，就该一起面对。”

同伴的意义就在于可以并肩作战啊。

云辞扬起抹笑：“我为什么要一个人面对。”

“没想把你们排出去。

“我负责拔天骄榜，你们负责与我同时证道、合力破天。”

她轻声问道：“不难吧？”

挺难的。

春季开在枝头上的花不到一年就结出果实。

让其他还在抽枝散叶的枝条疑惑不已。

“为什么你能这么快提升境界？”仲长煦想到什么就问，“难道你没发现吗，你修炼速度太快了。”

“哦，可能因为我是补天石下凡历劫的吧。”云辞挑眉答道。

眼看着仲长煦真打算信了。

温吟知闭眼，语气无奈：“一个原因是天赋和努力，还有一个原因说明她证道时并不犹豫。”

无情道本就难走，云辞能没有心魔劫就走到这步，只能说明她每次抉择都很清醒。

从世间万种情欲中趟过，也心如止水。

“我连做梦都在修炼，哪怕此刻当上魁首也是应得的。”

云辞撑着下巴：“与其纠结我是怎么进步迅速，不如趁着还没到地方你们赶紧修炼。”

三人：“......”行，未来魁首开始整顿修真界了是吧。

卷还是得卷。

要是回去之后看见另一个合体境的同伴，化神会很自卑的。

好在黑蛟原形巨大，三人修炼也能互不影响。

布下聚灵阵后，云辞坐在黑蛟头上为他们护法。

风将脑后的发尾撩到身前，携着星光为怀中熟睡的小龙编织出美梦。

一夜无话。

等到曙光从海面跃起，云辞忽的想起雷劫时分在手背上一闪而过的字。

写着万事顺遂的祝福其实曾在梦里见过。

眼睛受伤那会，睡着梦见自己引气入体的场景。

修士所做的梦大约都和过去未来有关。

本以为是灵气波动产生的错觉，雷劫匆匆瞥过，才反应过来是一句话。

是谁给她种下的祝福？

万事顺遂啊，真是个宏大的期望。

原来自己从没被人放弃过呢。

云辞垂眸，嘴角带着抹染上朝阳温度的笑容。

世间阴暗面繁多，总有人在悄悄缝补。

小龙蜷着身子醒来，嘀嘀咕咕想要钻进袖袍里。

挂着朝露的龙鳞微凉，云辞屈指顶在它额头上：“明明吃了我两次雷劫，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叫我娘呢？”

“嘤。”小龙讨好般翻出肚皮，“我也想契约娘亲！”

“你是故人交给我的，契约就不用了。”云辞将小龙拎起来，“消化完雷劫得到传承了吗？”

“一般般。”

没否认那就是得到了：“所以记忆有没有告诉你青龙的存在？”

小龙哽了哽：“我怎么会知道青龙在哪。”

云辞没接话。

“虽然都是龙，但是我们不太一样。”小龙扭着身体，想蜷在云辞手臂上，一边给她讲龙族的事。

模样虽然差不多，龙族前缀也带着个神字，但和神兽不同。

龙族是父神照着青龙捏出来的种族。

继承过青龙的优点，骁勇善战的龙族大多跟着神明做事，做个神仆。

谁都喜欢强者，龙族后面也会寻个厉害的角色，当几回坐骑。

不过走契约不走心，一结束各奔东西，也不妨碍龙族生活。

后来龙族跟着青龙下界守护人族。

索然无味的龙生只剩下找强者、维持四域平衡。

其中时间也不是全然被浪费掉。

子嗣艰难的龙族某一日忽然发现，要是死去之后把龙珠喂进龙蛋，它们出壳时就会成为真龙。

没被喂过的，就会变成像囚牛那样的兽族。

但龙珠就那么多，有的还不一定会被及时回收。

在这样那样的亏损下，到最后，小神龙幼儿园只剩下一龙一蛋。

“原来如此。”云辞感叹道。

“龙珠是获得传承的关键。”小龙终于被云辞接住，它用头蹭着，“出生后我们就会知道这件事。”

“死之前也会尽可能的帮助海族。”

海中族群化龙的路有好几种。

吃掉神龙继承力量，跃龙门成为真龙，或者被青龙点化。

“青龙已经消失踪迹许多年啦，龙族并不知情，我也不知道会在哪。”

小龙想了想，不情愿补充道：“说起传承，龙珠里有一句话娘亲想知道吗？”

这颗龙珠是怎么来的云辞很清楚，她问：“是什么？”

“我不太想说，要是娘亲因此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它打着滚，要娘亲许诺永远爱龙崽崽。

被弹个脑瓜崩后舒坦了：“就上一条龙，嗯嗯......说山中那次谈话他记忆深刻，若你听到这话，说明他眼光不差，没有看错人，谢谢你。”

“嗯，还说，”小龙悄悄去瞅云辞的表情，“留下来的小姑娘也许会让你感觉到麻烦，还请你多担待些。”

云辞哪里还不明白小白龙的意思？

交出龙珠是在赌，赌一面之缘的云辞不会昧下宝物。

他聪明、善良。

知世道变幻无常。

也从不怨恨世人。

哪怕云辞不交出龙珠，他也不意外。

只当这些话永远没办法说出来。

随着身死烟消云散。

告别和道谢这两件事，在同一时刻完成。

前辈们的故事落下帷幕，便该由新人上台弹唱悲欢。

“他既然留下这么多话，那有没有......”云辞点在小龙额角上，问，“有没有替你取个名字？”

小龙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娘亲第一个问的是我，我好高兴！”

盘着云辞说上好几遍喜欢，它才说道：

“嗯嗯......留了好几个名字让我选。我要跟着娘亲姓，叫云柏怎么样！和娘亲后院那些松树一样！”

不想说小白龙的名字也不强求。

云辞无奈笑道：“纯善正直的云柏。”她垂眸，“很好的名字。”

“咦，原来是这个意思吗？”云柏抬起头，在云辞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那我以后也做一条善良的龙好啦！”

至此云柏是云柏，独一无二的云柏。

天卷云舒，书写独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