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扣，扣扣扣”，刘景和叶蓁蓁刚准备熄灯休息的时候，就听到了这有规律的敲门声。

他们都很熟悉这种信号，去县城找赵勉秦四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敲门的。

但在河沟村这是叶蓁蓁第二次听到，第一次是她爷爷遇袭的时候，这一次……

二人对视一眼，刘景赶紧出去开门，叶蓁蓁也重新穿好衣服跟在后边走出去。

秦四闪身进来之后，将一张照片递给了他们：“快看看这是不是你们一直在找的人的遗孀？”

遗孀二字重重敲打在他们心中，纵然曾经已做过千万次心理建设，但是当侥幸被彻底否决之后，还是发现自己无法从容面对。

叶蓁蓁的手有些颤抖，有些不敢伸手去接，刘景扶着她的肩膀用另一只手接了过来。

许是因拍摄的年代隔得久远了，黑白照片里穿着棉衣棉裤的女子面容已经有些模糊，但依稀能看得出那时的她很是稚嫩和妍丽。

已经过去了大几十年，饱经风霜可以让一个人容貌大改，照片里的女子像又不像。

“秦大哥，这是从哪里找到的？”

“这事说来也是机缘巧合，之前首长四处托人打听都找不到，后来是有一个中年男人拿着这张照片主动找到了当地的公安局，说是受先父所托一定要把照片交给照片上面的这个人。”

秦四急速说了这些，停顿一下才指着照片背面示意：“这背面还有字呢。”

刘景翻转过来，上边赫然可见两行字，字体说不上好看，甚至有些歪歪扭扭的，但内容让人一看就泪了目。

《一愿：山河无恙》

《二愿：姝儿安好》

《三愿：……》

三愿二字后边没有落笔，当时的他想要写的三愿究竟是什么？

姝儿是徐奶奶的名讳……

一滴泪滑落，叶蓁蓁赶紧擦掉，不让它晕染了照片上的字迹。

“媳妇儿你不要激动，等确定了再商量后边的事情。”

“对，”叶蓁蓁被刘景这么一提醒，才终于反应过来目前最应该去做的事情。

秦大哥，寻人的男子现在哪里？还有，前辈他……找到了吗？”

“他就在我们的隔壁省，寻到这条线索之后，他们就把照片邮寄过来我们这边先确认，还同时进行去寻前辈的骸骨了。”

“即使不是你们要寻的人，也必须要让先辈烈士魂归故里。”

是呀，要将他们全部都迎回家，让他们能够好好看看，这用他们血肉之躯换来的无恙山河。

“秦大哥，最快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们？”

“前辈遗骸已经找到，只要你们确认无误，我明天就可以拍电报过去，明天他们出发，后天就能到达。”

“好，明天我们去问过徐奶奶之后就去找你们。”

秦四点头走了之后，叶蓁蓁还一直紧紧抓着刘景的手：“阿景，你说照片上的人是不是徐奶奶呀？”

明明是已经找了那么久的人，此刻好不容易得到线索，叶蓁蓁的内心却又自相矛盾起来。

脑中有黑白两个小人在撕扯，黑的觉得这是好事，白的却反驳说只要那具骸骨不是他，前辈就还有其他的可能。

刘景拥住妻子，抚着她的头发轻声宽慰着：“如果是，这也是了却了她老人家的一生所愿，如果不是，我们再继续托人寻找。”

当第二天一早，徐奶奶看到照片的瞬间倏地手脚发软站不住的时候，他们心里已经明了。

刘景撑扶着徐奶奶坐下，叶蓁蓁坐在老人家的旁边，她张了几次嘴，都无法说出自认为最有安慰力度的话语。

徐奶奶在大户人家做了多年丫鬟，跟在那家少爷身边，自然耳濡目染识得简单的一些字。

丈夫刘青山从小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哪里有钱去上过学堂？

他的字还是她后来结婚后教他的呢，当时她还多次打趣过他的字跟蚯蚓一样歪歪斜斜的不成样，可他总是笑着恭维她。

“要是早知道我的姝儿还是一个才女，当初再给我一百个胆都不敢去追你了。”

他哪里会不敢？胆子向来大得很。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才十四岁。

那时她是出来帮少爷买他爱吃的点心，被人抢了荷包又追不上，急得直掉泪的时候，从旁边猛窜出去一个人影，不一会他就骂骂咧咧地压着人走了回来。

“小姑娘的钱也好意思抢，你还要不要脸了？快拿出来，要不然我就抓你去报官了。”

说着还踹了一脚在小偷的膝盖窝里，小偷哀嚎一声跌跪了下去。

“小爷饶命，我就是饿狠了才会这样做的，我这就还回去，姑娘您数一下数，我分毫都没有动过里边的东西的。”

“求求你们看在我是第一次犯错的份儿上，不要抓我去报官了。”

不知道是真被恐吓住，还是疼怕了的，小偷很是恭敬地将钱袋子归还给了她。

刘青山又压着小偷的头让跟她道歉，得到她的准许后才放跑了那人。

徐姝儿想要感谢刘青山，从钱袋子里抽出几张钱币递了过去。

刘青山却凝着她不动，她微微低着头羞涩地不好意思回视，可举着的手都酸了，他还是没有要接的意思。

“请你收下吧，”徐姝儿又轻声提醒了一下。

她心里在暗暗揣测他是不是嫌少了呀？可这已经是她带出来全部的钱了，剩下的都是主家的她没有权利动。

忐忑不安之际他终于开口了，可是说出的话却让她心里更加不安，他说：“我不要钱。”

不要钱那要什么？徐姝儿怯弱地抬起头，疑惑地望了刘青山一眼又赶紧低下去。

“你是扶风街王家的吧，我叫刘青山，你呢？”刘青山没有再继续他要什么的话题，而是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这下徐姝儿更是疑惑了，她从没有见过他的印象，可他却能准确说出她的出处。

莫非他是一路尾随跟踪她的坏人？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徐姝儿立刻否了，刘青山虽只是青涩未褪的少年，可他的长相十分端正，剑眉星眼，眼神很清透，只需一眼就能让人产生安全感的那种。

“小姑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见徐姝儿贝齿轻咬着下唇，迟迟就是不肯告诉他，刘青山抬眉一笑，“不说也没关系。”

“大不了我就直接去王家找人，问问今天出来的小姑娘是谁？”

徐姝儿刚要松下的那口气还没有喘出来，就又听到了这句差点让她惊出声的话。

亏她方才还为自己把他想岔而感到自责呢，这哪是什么正派人士？明明就是一个登徒子。

徐姝儿又羞又愤，但还真的被人给威胁住了，只能咬着牙说了自己的名字。

说完之后也不再想着感激他了，徐姝儿转头就走，可身后却传来爽朗的笑声。

笑声止话音又起：“徐姝儿…这名儿起得真好听，徐姝儿咱们下次再见。”

徐姝儿转头瞪了刘青山一眼：“再也不见。”

可转过头的时候她的脸更红了，平时旁人喊她的名字都没觉得有什么，怎么到了这人嘴里就像换了一个味儿？

“不止名字好听，人更带劲儿。”

风把这句带了过来，徐姝儿差点左右脚打架摔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