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任何一个完整的物品。

所有的景物都像是混乱的、破碎的几何。

天空看起来就像一个静止不变的图像，由各种深浅不一的灰色多边形碎片点缀着。

李巡看向自己身体，也变成了黑色几何形状。

比较庆幸的是还保持着基本完整。

这应该是白色羽毛的作用。

李巡握紧了手中伊卡洛斯给予的白色羽毛，在level 404 层级内跟着感觉前行。

在克劳狄斯与奥古斯都一战后，古登化为了一尊纯粹的雕像，移除了所有记忆，矗立在破碎天堂的最深处。

哪里才算是最深处，李巡不知道。

但他知道凭着自己的运气肯定能找到。

在这一层级，时间同样是破碎的。

李巡有时觉得自己已经走了整整一天，有时却又觉得才过去几分钟。

这里没有参照物，环境随时都在变化着。

他只能按照自认为的直线前进，这是最笨也是最简单的办法。

最终，他还是成功找到了层级中唯一不同的那个人，或者实体。

李巡看到一个与层级环境格格不入的女人向他走来。

她不是破碎的几何形状，就是最正常的人类形态，或许也有一些不一样。

粉色的头发，大理石般的皮肤，脖颈处戴着一个蓝宝石吊坠。

李巡感觉自己好像曾经见过那个吊坠。

“流浪者，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不知晓这里的危险吗？凯特难道没有封存关于这里的文档吗？”

这个女人或者说实体说话了，在说话时，嘴唇好似出现BUG错误般，偶尔会变为大理石。

李巡敏锐地发觉，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自己手中白色羽毛一眼。

“你好，高级档案员伊·艾尔女士。”

“你知道我的名字，看来你真的看过那份档案。”

伊·艾尔时隔许久，再次听到有人称呼自己的名字，感觉到了一丝亲切。

李巡站在伊·艾尔身前，却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他感觉有一种压倒性的忧郁和悲伤环绕着自己，让自己感到一丝迷茫，甚至还有想要抽泣的感觉。

若不是灵魂方面经历了多次加强，现在早已哭得像个三十多岁的孩子了。

“艾尔女士，我来此，可能有个事情需要你的……”

“讨厌的气息，你怎么可以把如此令人厌恶的东西带来这里！”

伊·艾尔突然打断了李巡，并且目光看向他手中握着的羽毛，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厌恶。

李巡发现，这一刻，伊·艾尔的皮肤真的变成了大理石。

“怀旧·盖尤斯？”

“很抱歉，我有时无法压制祂。”

伊·艾尔的皮肤恢复了正常，视线从白色羽毛上移开。

李巡认真地看着伊·艾尔，以一个普通人类的意志，与神性实体的残余精神融合，不仅没有迷失自我，还能独自压制它，她很值得敬佩。

“我也很抱歉，你看我都还没做自我介绍。

我叫李巡，是一名快递员。

这次前来是接受了一份委托，将这根白色羽毛亲手交给古登。”

“古登？哈哈，那可真不巧了，她早已消失了，现在只有我，怀旧·盖尤斯，或者你也可以叫我伊·艾尔，我们算是同一个人。”

伊·艾尔的皮肤再次变为大理石，讥讽的笑声从她口中传出。

“李巡，留下来吧，你终于回家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

忽然间，怀旧·盖尤斯的语气发生变化，充满了浓浓的思念与怀旧之情。

李巡心中也莫名升起了怀念，不知道在怀念什么，直到发现眼前怀旧·盖尤斯的样子发生了变化。

眼前之人不再是怀旧·盖尤斯，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庞，带着柔和与慈爱的笑容。

是母亲，是他埋藏在心底最思念的人！

李巡眼眶湿润了，看着母亲向他伸出双手，要将他抱入怀中。

“曾经有人对我用过这一招，后来她被揍得挺惨。”

仅是瞬间，李巡双眼就恢复了清明。

对于怀旧·盖尤斯的能力，他早已有所了解，怎么可能不防。

见到她的第一眼，精神早已高度戒备。

自身意志力加上惩罚者的影响，对于这种程度的幻觉，他刹那间便能破除。

发现李巡恢复清醒，怀旧·盖尤斯再次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她的身形在李巡眼中开始迅速变大。

很快，一个几百米高的古罗马风格的大理石雕像出现在李巡面前。

李巡在她面前，如此渺小。

突然，无数双手出现，猛地抓在他身上，强大的力道，将他像向下拖去！

轰！

强大的念力涌出，所有手臂被轰飞。

李巡飞向半空，向下方看去。

不知何时，下方充满了无数人类躯体与面孔，不断上下浮动着。

就如同是一片由人类组成的海洋，这些躯体与面孔则是漫无目的地漂浮在海面之上。

若有人跌入其中，它们则瞬间有了目标，将跌入的人类，拉入海面之下，承受和他们同样的痛苦！

发现李巡挣脱了拖拽，海面上无数面孔张大了嘴巴，发出凄惨却恶毒的哀嚎。

无数记忆从海面升起，刹那间便笼罩周围空间。

李巡顿感强大的重压袭来，压得自己无法呼吸。

既然无法呼吸，他就停止了呼吸。

这套操作，他已驾轻就熟。

但依旧有着强烈的窒息感，这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看着下方无数的面孔哀嚎着、抽泣着、呻吟着，不断诉说着有多么爱他，多么想念他，多么想与他一起回忆美好的过去。

李巡感觉到一阵阵反胃。

他怒了！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呢？”

李巡心念一动，一支马克笔出现在手中。

“请神上吾身！”

一股不可名状的气息出现在马克笔上，迅速融入李巡体内。

下一刻，李巡双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八条墨绿湿滑的章鱼触手。

他身形迅速变大，脸上也开始出现一条条触手，如同长胡须般，覆盖了嘴巴。

身下触手砸入人类海洋之中，无数哀嚎、抽泣、呻吟戛然而止。

浮在海面上的面孔，双目之中充斥了混乱，开始肿胀，变形。

李巡现在的模样，极其像翻版的乌贼头。

如果身后再长出一对小翅膀，就真和克苏鲁样子差不多了。

同样变为几百米体型的李巡，乌溜溜的眼睛死死盯着怀旧·盖尤斯。

“你，做好挨揍的准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