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章

4、回门

第二天一大清早，宝根起床倒尿盆的时候还是被刚从茅子出来的爸撞见了。宝根父亲眼里充满了疑惑和责怪，他看着怯懦窝囊的儿子绕开自己去给媳妇儿倒尿盆心里就泛起莫名的恼火。

在长安堡千年传承这种以男权主导的思想中，男人绝对就是家里的顶梁柱，那就是家里的天。再能行的婆娘也不可能翻过男人的手掌。在男尊女卑的传承中，即使家中再不能行的男人也会接来自家婆娘做好端来的饭碗，强势的男人自然是吃一碗婆娘给舀一碗，而女人也墨守成规的接受着这一切并觉得习以为常并无任何不妥。男人在家中那是自然掌握了绝对的话语权。纵然有很多麻迷子强势婆娘把肘不住桶子的自家男人欺压翻天牝鸡司晨，但这样的家庭在现实生活中就是没有以男权主导的家庭家里光景过得好。即使是再蛮不讲理的婆娘也不会让自家男人去干倒尿盆这种低贱的日常琐事。

宝根倒完尿盆又上了很久的茅子来拖延时间由此来躲避父亲的责问。在确定父亲已经走远，他才回到前院洗了手，又端了前院婚房外脸盆架上的洗脸盆去给媳妇儿李玲打洗脸水，他舀了凉水，又在电壶里给倒上热水又亲手试了水温感觉合适才给媳妇儿端进前院的婚房内。

李玲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经过昨晚，她彻底也就从姑娘娃变成了别人的媳妇儿。想起了昨晚的事她脸上还是有些绯红，那个平时看着蔫不唧唧的宝根在攻破她城池的时候还是彰显出少有的霸气，她在受活欢愉中也第一次见识了这个蔫驴的威武和刚猛。但早上一大早起来，昨晚那个威猛霸气的男人又变成唯诺的蔫驴，主动请缨去倒尿盆，懂的农村规矩的她并不想让自家男人去干这种活，她也担心被婆家人看见了会说她这个媳妇儿不懂礼数娘家妈少教，但宝根已经端着出了门，她也无奈的起床收拾了。

宝根把洗脸水端到她跟前。“玲玲，放到哪儿？”

李玲却笑了。“来搁我手上，放到门外脸盆架上去，你端进来干啥？”

宝根赶紧又把洗脸水端着放到门外的洗脸架上，又在屋内找出新毛巾、新的刷牙缸子、新牙刷、牙膏等洗漱用具。

宝根把新毛巾放到脸盆里，又去给接了刷牙水给牙刷上挤好牙膏，放在脸盆架旁边的窗台上，又进到屋里看李玲梳妆。

李玲看着门口发愣的宝根问道：“你还不忙你的事，你看我干啥？”

宝根憨笑着说：“我把你服侍完，我再去忙。”

李玲却对他嗔道：“去去去，忙你的去。”

李玲嘴上说宝根可心里也由衷的感受到这个窝囊男人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宠溺，心里总还是感觉到很甜蜜。她这会儿实实在在感受到当初父亲老五为她做了半个主的选择是没有错误的。

李玲在门外刷牙洗漱的时候，宝根掮上长扫帚又去扫大门外的街门去了。这时婆婆和小姑子也都起床了，婆婆正拿着大笤帚开始扫院子，小姑子蹦跶着跑到她的跟前笑着说道：“嫂子，你想吃啥？我去给你做。昨天还有好多菜都没有打动，我给你把粉蒸肉一溜，一会儿夹热蒸馍吃，再给你切点腊牛肉、切几个变蛋、我再给你烩个三鲜汤你看行不？”

李玲倒被问的不好意思，还在刷牙的她含糊的回应说不用，自己一会儿去做，但小姑子已经去厨房了。李玲对于这个小姑贤的小姑子的亲近和本性善良和蔼的婆婆还有那个依然话语不多依然憨厚的阿公这一家人对自己宠爱她是切身的感受到了。

李玲快速洗漱完去厨房帮忙搭手的时候，又被小姑子推出来了，正在扫院子的婆也阻止了她，告诉她新媳妇儿可不能干活。

在婆家正式吃完早饭后，阿公和婆婆催促儿子宝根和李玲回村西头娘家去回门。说这第二天回门也是很重要的事，憨厚的阿公依然叮嘱儿媳妇回门的时候去给亲家把礼行拿厚。

村西头老五的院内还坐着两三桌乡党。这是讲究的老五依然把过完事后谢执事的流程坚持了下来，近年来很多家过事已经慢慢把这些环节免了，但老五还是觉得这是老祖先千年流传下来的习俗不能免。院内昨晚吃完酒席的桌椅还留了借来的两三桌方桌长凳，早上一大早老五便让儿子李龙挨个去请邻里要好以及自家人把前两天过来帮忙出力的男执事全叫了一遍，又叫了对门隔壁的秀兰和英琴过来一起帮忙搭手做饭。被邀请的执事很多自己有事的也就谢免了。答谢执事的宴席也较为简单，主要是从前一天过事桌上打剩下来的菜盘里倒在一起的跟头菜，再临时炒上几道菜，配以臊子面就算完了。

李玲和宝根回到村西头家中的时候，被谢承的执事还在吃饭，淑珍和李龙赶快接了二人手中的礼行，把二人招呼到前屋的房中布沙发上坐下。一夜未见女子的淑珍这会儿把女子玲玲的手紧拉着不放，询长问短，站在一旁的女婿宝根却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坐。李龙招呼二人吃饭，也都说吃过了。但正在下臊子面的秀兰却又把宝根拽出去了。

秀兰对宝根说：“俺娃快坐，麻麻这就给俺娃下臊子面。”

宝根吓得接连摇头，他可是被昨天接亲来吃的那碗臊子面吃害怕了。吓得赶紧说道：“麻麻，我不吃了，我刚在俺屋才撂下碗，你不信问玲玲。”便从口袋掏出烟挨个去给吃饭的乡党执事发。

秀兰已经进了灶房，给锅里下了挂面对灶房门口跑开的他喊道：“你不吃也得吃，这新女婿回门来咋能不吃饭？”

正在另一个臊子锅里拿着铁勺热臊子的英琴对秀兰说：“今儿可不敢再失弄瓜女婿咧，夜个怕是把娃吃伤咧，你给他下的臊子面他咋敢吃。”

秀兰说：“你甭管，你去给找一个大墩子碗，不用小碗捞了，一回给弄够。”

英琴便找了一个大碗，秀兰把面捞了，又夺过英琴手里的铁勺给浇臊子。

秀兰把臊子面碗放在厨房门外的石桌上，对前院的宝根喊：“宝根来吃饭。”

宝根还是被叫了过来，被秀兰强摁倒石桌旁。“快吃面，麻麻这回保准不失弄俺娃。”

和众执事陪坐的老五也投来了疑惑的目光，秀兰便对着老五喊道：“放心，你咋都不相信我，我今天不失弄你女婿娃。”

两三席执事看着这边也笑了。

宝根又心有余悸的无奈拿着筷子说道：“我刚真的才吃过饭。”

秀兰抢过宝根的筷子在碗里搅了一下笑着说道：“你看，你自己看嫽着么，里边肉臊子多不？我今天把你丈姑娘的臊子肉给俺娃美美挖了两大勺，省的到时候你回到东头去说西头的丈姑娘家给你没吃美。”

宝根一看，估计这面是没有多加盐猛调醋，可这刚吃过饭，哪来的肚子往下吃。但看着不吃又不行，只能端起臊子面吃了起来。

秀兰见宝根吃了又说道：“咋向？麻麻没哄俺娃么？”

前院房内母子三人说着话，淑珍听到女子玲玲说了早上宝根起来主动倒尿盆又给她打洗漱水，连牙膏都给她挤好，婆婆和小姑子连厨房都不让她进把吃的全给她做好了。

淑珍便欣慰的悄悄对李玲说道：“你看你这还要啥呢？这好的女婿你当年还一个劲儿的看不上。男人这只要心疼媳妇儿就是好女婿。你管他本事大小，咱农村也不都是庄稼汉谁跟谁又差了多少，你找有本事的，本事能力越大脾气也就越大，脾气大的成天跟你睁眉矆眼二里败殆，我看你能受的下？你这就好的不像啥咧，俺娃这回也是掉到福窝窝里了。但妈给你说，你这刚嫁过去，婆家人对你好，你可不能学懒，家里家外还是要多操持。要孝敬公婆，用心去对俩大（duo）人好，一个媳妇儿要想在婆家吃的开，在乡党眼里受尊敬，就是先掏心掏肺把自己男人的两个大（duo）人看自重，一心一意的对俩老人好，你这屋以后矛盾就少，家和万事兴，你以后屋里的日子才能兴旺。你要是对俩老人不好，别说宝根到时跟你闹腾就是闲话传到咱村西头，我跟你爸的脸上也不会好看，你知道你爸一辈子把脸看的有多自重。他可不想听到自己女子给到村东头好吃懒做，对公婆不孝，到时让乡党说闲话，说老五家的女子缺少家教……”

“妈！”李玲已经打断了母亲淑珍的话继续说道：“妈，你这一天啰嗦的，我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我是没有礼数的娃么？我咋会不孝敬公婆好吃懒做，给我爸和你脸上抹黑？！”

淑珍见女子急了笑着说道：“妈这不是给你说呢，就害怕你做不好。”淑珍继续又说道：“好了不说你了，妈这下也就不操你的心了，就是这黑蛋你看一天把人能愁死不？工作一天没有个像样的工作，一天在城里胡混搭，这嘴现在学的也一天没有一点实话，把你爸一天在家气的。黑蛋当初为了你爸的事放弃上高中，这一步错，步步错，这一天把我都能愁死。”

李玲看了弟弟李龙说：“黑蛋，你在城里现在的工作到底咋样？”

李龙说：“就那样子，好不好坏不坏。”

淑珍说：“对了，你爸昨晚给我说，你姐结婚你黑子大伯和戴大伯人虽都不方便来，人家把礼行也都托人捎来了。实在不行了就让你爸再去找一下你戴大伯，求他给黑蛋重新找一个工作。”

淑珍的话还未说完便听见老五在院中喊，说让尽快收拾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