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1、定 亲

一家欢喜一家愁，正当李家母子为了今后的生计一筹莫展的时候，冯建民家却给儿子冯安成办开了订婚喜宴。但这场订婚的喜宴人们没有被宴席上丰盛的菜肴和宏大的场面留下多少深刻的记忆，却因为一场闹剧，招来了村里乡党永远嘲笑的话题。

按照长安堡的习俗，订婚也称大见，一般过这种喜事都是邀请男女双方家里主要亲戚和邻里要好的部分人参加，通常邀请范围也不会太广，但这几年在长安堡风光无两和平时就喜欢一贯高调处事喜欢讲排场的冯建民却把这场订婚宴搞得场面异常宏大。他除了把全队乡党全部挨个邀请以外，还包括村里所有村干部，当然包括他外边结交的很多关系。好多队里的乡党都说冯建民这次是老虎日水牛——大扑腾呢。冯建民今天的心情是格外高兴，除了他的心腹大患老五已被他铲除，更重要的是他的儿子也基本痊愈了，儿子今天终于订婚了。而且他也希望通过这样一场声势浩大的订婚喜宴来打破村里对他儿子有精神病的闲话。只要他儿子正正常常出现在订婚喜宴里，那些流言蜚语便会不攻自破。但人们好像从冯安成带着的给众乡党敬酒的准媳妇脸上看不出半分的喜悦。

正当院里高朋满座，大声喧哗，划拳猜令，震耳欲聋，村里乡党，进进出出，络绎不绝。一切都正沉浸在美好的喜庆中时，门外来了两个人。一老一少，一看穿着打扮，老人穿着老土明显就是山里人打扮，年轻一点的二十几岁，穿着上虽然比老人好一些，但能看出非常朴素。戴个眼镜，文质彬彬，还像个学生模样。这两人一到冯建民家门口，谁也没有在意，村里乡党都以为是冯建民家的啥远房亲戚。可老汉到了门口并没有进门，而是把门口两边贴着的订婚喜联给一把扯了下去，老汉手里握着撕下来的喜联紧紧的攥在手里，气的浑身发抖，对着院里头大喊“柳月！你给我滚出来！”“你滚出来！”“你这不要脸的死女子！”

门口的乡党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全都围了上来，把搀着老人的年轻人和气的浑身发抖的老汉两人围在中间。远处人群后边的乡党一看，拉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乡党说：“走！快看去，这下冯建民热闹大咧！”

里边的喧闹声掩盖了门口老汉的大喊声，里边的人们还没有发现门外发生了什么。老汉又继续大喊道：“柳月！你给我滚出来！你今儿不出来，我就死到这儿！”

渐渐地里边坐席的人们就反应了过来，里边全部停止了说话，喧闹声戛然而止。这时柳月听见了门外父亲的大喊声，她扔下手中正在敬酒的酒壶就跑了出去，一看正是自己的父亲和她朝思夜想的男友柳天。柳月见了父亲当即扑通一声跪倒：“爸！”喊完就泪如雨下。

老汉上去对着柳月白净的脸就是狠狠一巴掌。“别叫我爸！我没有你这女子！”

冯建民夫妇和冯安成也听见了动静，跟着柳月跑到门口。冯建民一看，赶紧上前拉着老汉的衣袖赔笑着：“亲家！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老汉狠狠的甩了一下衣袖：“谁跟你是亲家！”

这下旁边围观的乡党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这冯建民就没给人家老汉说好，咋就把人家女子弄着订婚。”“看吧！这好戏在后头呢。”

气的浑身发抖的老汉对柳月说：“你要还认你这个爸，把这身红衣裳脱了，跟我走！我在老家也是被人把脸皮揭完了！”

跪在地上的柳月声泪俱下，对着老汉直摇头。“爸！我不能回去！我再也回不去了！……”

旁边搀扶老汉的柳天来拉跪在地上的柳月，他紧紧拉着柳月的手：“月月！你跟我回，我不上大学了，咱俩现在就回洛南老家结婚！”

柳月哭的更加伤心跪在地上大哭道：“天哥！你咋才来！你早干啥去了？！……”

柳天也跪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月月！你起来！咱俩回！我带你回洛南老家！”

柳月却一把挣脱了柳天的手，大声哭到：“天哥！我不能跟你走！你就把我忘了！下辈子，我当牛做马给你还！”

柳天又一把抓住柳月的手哭着说道：“我不要下辈子！我就要这辈子娶你！你跟我走！我带你回洛南老家！”

柳月还是哭着绝望的直摇头：“你就当我死了！……”

这时被冯建民使了眼色的两个近侄一把上前把柳天拉开。“说话就说话！你拉人家手干啥！这现在是我们冯家的媳妇儿！别胡乱动手动脚的！”

被二人拉开的柳天还在哭着对柳月咆哮：“柳月！你是不是看上人家的钱了？！”

柳月听见了瘫坐在地上，紧闭着眼睛任凭眼泪刷刷的滚落。

老汉看着瘫坐在地上的柳月流着眼泪仰天长叹。“哎！我没有女子了，我的女子死了！”说完转身走了，柳天也在绝望中回头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柳月带着满腔愤恨跟着老汉一起走了。

众乡党一看这样的局面，好好的订婚喜宴竟被这场闹剧搅闹的再也没有兴致，对于满桌的饕餮盛宴是无论如何再也吃不下去了，纷纷小声议论着散去了，只留下瘫坐在地上的柳月和冯建民夫妇、冯安成。

冯安成赶快去拉坐在地上的柳月，可一直流着眼泪的柳月却像丢了魂一样，任凭冯安成呼喊拉扯，就是瘫坐在地上流着眼泪一动不动，双眼无神的盯着地上发呆。冯建民老婆一看，和儿子冯安成俩人抬起坐在地上的柳月才把人抬了回去。

冯建民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发生今天的场面，他在订婚前几天就用他的大哥大给柳月的老家那个挣了钱的老乡家里打了座机，说找柳月的父亲。过了很久，那边的电话才回了过来，他挂断后，又重新拨了过去。

电话里他对老汉说，他就是柳月这半年多来上班照顾病人的父亲。这半年来，柳月在他家表现的很好，柳月是如何乖巧懂事，如何招人喜欢。他全家一家人对柳月有多么的照顾和多么的好。然后又话锋一转的说，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儿子也全面康复，在这半年里俩娃整天在一起接触也都相互喜欢，现在他也征求过柳月的意见，娃也同意嫁到这边。而且最近要给俩娃订婚，订婚的日子已经定了，邀请老两口和家里重要亲戚一同来西安参加订婚仪式。并告诉老汉先给那边电汇五万块钱，作为彩礼。

电话那端的老汉被吓了一跳，柳月半年来不断写信回家，他对冯建民前边的说法大致也都知道，柳月写信回来也给他说过，院里领导给他安排到长安县的一个大款家里做私人护理，同去的还有院里一个教授定期也会去。柳月当时信中还说她其实很不愿意去，只是领导安排没有办法。老汉还给女儿回信告诉女儿咱这么一个上班的机会不容易，一定服从领导的安排，到了人家家里去要照顾好病人，对人家家里人要有礼貌等话。后来柳月写信回来说那家人对她都挺不错的，让他和家里人放心之类的话。上个月他接到女儿的信上说，女儿照顾的病人也马上康复了，她马上就可以提出辞职重新回医学院上班了，而且院里领导也同意了。可现在突然接到这样的电话，老汉还是有些吃惊。就对冯建民说这事先不要着急，彩礼钱也先不要打等他来西安再说。老汉又要求柳月接电话，接过电话的柳月只在电话里喊了一声：“爸……”之后沉默了一会儿就挂断了电话。

老汉觉得蹊跷，又去找柳天的父亲，可咋能解释的清，被柳天的父亲一顿难听的话把老汉的脸皮能揭下来。说老汉的女子就是看上人家有钱，老汉家里都是见钱眼开的人之类的话。

气的老汉来到西安就去找柳天解释，柳天当然相信老汉和柳月是无辜的，但他也不知道柳月发生了啥事，柳月上周给他写信还说马上回医学院了，要一起相约去西安大雁塔游玩。疑惑重重的二人来到长安堡冯建民家大门口的时候，一下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因为冯建民当时给他说的订婚的日子是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