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升起，接二连三的闷响声里，阁楼坍塌。

小棠站在废墟前，她望着被烧成废墟的月牙阁，声音发抖“小姐。”而后双腿跪在地上掩面痛哭了起来。

这几天太过劳累，苏黎见她们辛苦得很，便没让人守夜。可谁知就发生了这等祸事。

她不该，不该丢下小姐一人。

小棠的肩膀被人拍了拍，她本以为是萍儿，一回头让她惊喜万分。

她伸手环着苏黎的腰身。哽咽道“太好了，太好了，小姐没事，都怪小棠不好，不应该把小姐一人丢下安睡。”

苏黎将她扶起“小棠，不怪你，是有人想要害死我，自然是躲也躲不掉的。”

小棠在与不在，这场大火都会烧起来。

“什么人竟敢害小姐。”后吃惊道“难不成是，是，刘...他们怎么能这样胆大，小姐你毕竟是苏将军的女儿，他们难道就不怕吗。”

怕？想来是不会怕的。

看这大火的痕迹加上扑灭的这么及时和这些仆人的大肆搜寻，苏明珠，也不是真的要烧死她，不过是想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不过要是真的烧死了，又能如何呢，她父兄，母亲，远在边关，他们有的是时间，消毁证据，到时候来个死无对证，父亲又能拿他们如何。

况且苏明珠在外人面前素来待她亲厚，比亲生女儿还亲，谁会联想到亲姑母害死侄女，这种话本说书样的东西，这怎么看都是一场意外，怎么都是场意外。

苏黎死死攥着手心，指甲钳进肉里都没发觉。感到疼的时候，手心已鲜血直冒看到。

苏黎看着手掌中的血，勾唇一笑，她不过稍稍反抗一点，她们便想要了她的命，比她想象的还要毒还要心狠手辣。

“小姐你手中怎么在流血，什么时候伤到的。”她从腰间取出一张手帕轻轻的擦拭着。

苏黎望着眼前的废墟“比起这场大火，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小棠心疼道“将军他们远在边外，眼下连个为小姐出头的人都没有，这刘府就是个虎狼窝，小姐我们还是离开这吧，再让这家人照顾下去，怕是连命都没了。”

这时萍儿不知是从哪儿回来了“小姐，你没事吧。”

她小跑到苏黎身前“小姐，可有事。”

苏黎摇头“我无事。”

小棠开口道“萍儿姐姐，你去哪了。”

“我，我是口渴了，出去找水喝，就看见阁楼处起了火，便去喊人救火，还好小姐无事。”

苏黎若有所思的望着她，轻声道“我没什么事，你们不必担心了。”

“哎呀，快去找，一定要把黎黎找到，这让我可怎么跟兄长交代啊。”苏明珠撒着眼泪对旁边的小厮交代着。

妇人由旁边的侍女搀扶着，哭天抹泪的，看模样是伤心欲绝的。

“姑母。”

听到这声呼唤，苏明珠抬头望去，看到苏黎衣衫干净，好好地在不远处站着，并未喜极而泣的冲上来，而是愣了一瞬，随后快走着过来。

边走边用帕子擦去那眼角本就不多的眼泪“黎黎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让姑母好一阵担心。”

上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哭成了泪人。

伤心欲绝的姑母拥着那险些丧命的侄女嚎啕大哭，这场景任谁见了不感动。

隐藏在树干后的顾昭，一阵轻笑，借着月色，纵身一跃，离开了。

苏黎挣扎着从她的怀里出来，这是见她没被烧死，想捂死她。

“姑母，我已经没事了。”

苏明珠佯装问道“怎么会起火。”

她摇了摇头。

苏明珠望了望她身边站着的两个侍女。

厉声道“你们两个，是怎么照顾小姐的，月牙阁起火你们都没发现吗，竟让大火烧起来，你们两个丫环是饭桶，做事竟这般不当心，要你们何用，吃白食吗，来人，找个人牙子把她们俩发卖了。”

那些候在一旁的妈妈，像是就在等着她这一句话，霎时，冲上来将她们围住。

推搡着，拉扯着，场面一度混乱。

“够了。”苏黎一声厉喝。

震的那些个妈妈们停了下来，连苏明珠也被惊着了，苏黎向来都是柔柔弱弱，说话轻声细语的。刚才那声喊叫，实在让人心里发慌。

苏明珠柔声道“黎黎莫气，这两个丫环伺候人不尽心，听说还不守夜，这是那家的规矩，辛的黎黎运气好，命大，这才无事，要不然岂不...”

苏明珠又掏出帕子擦了起来，李妈妈见状上前安抚“夫人莫要难过，苏小姐，这不是无碍吗，夫人这几天本就不舒服，这样夜里还被叨扰，老奴看着心疼。”

“李妈妈说的这是哪里话，黎黎是我侄女，怎能说是叨扰。”

李妈妈又递了个眼色给那群老妈子，呵斥道“你们都是木头吗，还不赶紧将这两个贱婢拖出去发卖了，省的让夫人瞧着烦心。”

那群老妈子又扯了起来。

“我看谁敢。”苏黎怒视着她们“她们是我的侍女，没有我的允许，我看谁敢把她们发卖了。”

那群老妈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了李妈妈，继续撕扯着。

小棠同萍儿比不上这些妈妈手劲大，挣扎下，衣服都被撕破了好几处。

李妈妈上前道“苏小姐怎的这般不识好歹，你年纪小容易受蒙蔽，自然不懂得这其中的厉害，留着这种偷奸耍滑的丫环，受害的还是你自己，怎的就不明白夫人的良苦用心。”

苏明珠抬手将李妈妈向后拉“黎黎还小，自是没法明白我这个当姑母的一番好心。”

她怎能不明白，她太明白了。

“黎黎啊，可是担心这两个侍女被发卖了，没人伺候你，不用担心，我刘府有的...”

苏黎出声打断道“姑母，萍儿是母亲身边的人，身契在母亲手里，小棠并不是奴籍，姑母打算如何将这二人发卖。”

此话一出，那些撕扯的老妈子，停下来手中的动作安静了下来。

没有身契无人敢收，那些人牙子才不会让自己的真金白银打了水漂呢，典卖平民贩卖人口可是要问斩的。

她勾了勾唇角继而道“姑母，这月牙阁已经烧成这样了，怕是不能再住人，有劳姑母重新为我安排个住处。”

李妈妈道“这火来的突然，一时间也没有适合的屋子，只能委屈苏小姐先跟下人们住在一起了。”

“小姐千金贵体怎能同我们这些下人们住一起，这么大的刘府竟找不出一间上房供我们小姐休息吗。”小棠怒道。

李妈妈“不是没有，是太久没人住，年久失修的，要是苏小姐住进去有什么闪失，这责任谁来付。”

萍儿反驳道“就算如此，那小姐可以和刘小姐同睡，怎可与我们这些下人睡在一起。”

李妈妈嚷嚷道“得了，就你们家小姐身子娇贵，那我们家小姐身子更加娇贵，怎可与外人挤在一起。”

“你。”萍儿咬着牙，欲上前争辩，却被一旁沉默许久的苏黎拉住了手。

“既然如此，那我还是不在这叨扰姑母了。”

阿城自拱门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立在苏黎面前道“小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好，我们走。”

“站住。”苏明珠扬声叫住她们。

“姑母，还有何事。”苏黎侧着身问。

苏明珠冷着个脸，明显有点装不下去了，她没想到苏黎会是这个态度。今晚的一切原本都是为了吓她，灭她的威风。

她没想到的是她这平常草包的侄女，竟会这样反抗，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

现如今到越发看不透她了，这还是一个还未及笄的丫头吗，她那身上的坚韧，刚毅，是如何而来，她竟然压不住一个未及笄的丫头，实在可恨。

“你这是要去哪，大晚上的，你一个姑娘家，这要是明日宣扬出去，你们苏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苏黎嘴角微微上扬，纤眉一挑，缓缓道“姑母此言诧异，这阁楼深夜起火，阁楼已毁，不能住人，刘府容不下我，我自是要另寻住处的，但这阁楼好端端为何会起火？”

苏明珠下意识的目光躲闪。

李妈妈掐着腰，嘲道“为何会起火，这天干物燥的，起火也是寻常事，也是有人命中带煞，刘府这么大，怎么偏偏烧的是你们这月牙阁。”

苏黎冷笑，眼睛直直的盯着苏明珠“为何起火暂且不论，这月牙阁已经毁了，这刘府也无其它院子与我住，我体谅姑母，自是不愿意再打扰下去。”

“方才我已命人给穆侯爷府上递了份信，刘府没有合适的住处，穆侯府确有，穆家小姐现已在府上候着我。”

苏明珠气的咬牙切齿，道“这成何体统，这深更半夜的，你前往一个外人家里，这要是别人议论起来，那还了得。”

议论。她就是要让外人好好议论议论，苏明珠向来在这龙阳城的口碑不错，施粥散粮，人称活菩萨。

不过吗，这背后放印子钱，害死了多少人命，这就无人可知了。

虽说刘自山官衔不高，可苏明珠凭借着这好口碑，在龙阳城这世家大族的官眷堆里一向混的不错。

她要让这刘家一步一步败裂，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议论，姑母也怕人议论吗。我们走。”

阿城带头推开了挡路的老妈子，这些个老妈子想上前将苏黎拦下，但对上阿城那高大的身躯和凶狠的眼神。便退缩了起来，猫着身子，不敢上前。

苏明珠不再伪装，恶狠狠的盯着那抹青色身影。

李妈妈凑到身前问“夫人，就这么让她走了。”

苏明珠咬着牙，从嘴里蹦出一句话“这丫头今天算是和我撕破脸了，呵，一个丫头还能翻出天去，我看那穆侯府能留她到几时，明天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李妈妈心领神会道“放心，都交给奴婢。”

夜已深了，昏暗的街道上只有一辆孤零零的马车在行驶，车轮压着地面吱吱作响。

“小姐，都是小棠无能，让小姐受此等欺凌。”小棠看着自家小姐这郁闷的模样，心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