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长得不错，剑眉星目，因着肤色偏黑，张嘴呲牙一笑，衬得一口牙，雪白雪白的。

“小土豆，这么快就把我忘记了？”

妈的！

黄翩然最讨厌别人叫自己小土豆了，“你有毛病吧，张嘴闭嘴就喊我小土豆，我一巴掌抽死你，你信不信。”

“你真把我忘记了？”男人挑眉，不敢置信的，“我是大鼻涕啊。”

黄翩然：“……”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不生气了。

这个名字，比她的可恶心多了。

不过，大鼻涕。

黄翩然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是你。”

男人笑了，撩开自己略长的头发，露出额头那块，埋怨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原来真的把我忘记了。”

黄翩然兴奋了，“是你啊，吴岩。”

望着额头上的疤痕，黄翩然还有些不好意思，“原来真的留疤了。”

“没事，一点点疤痕，男子汉大丈夫，留点疤不算啥。”

男人撒开手，垂下来的发丝将他的疤痕彻底藏起来。

“不过……”

男人站直了，摸着下巴，一脸沉思的，“你是真的一点都没长？”

黄翩然：“！”

“我告诉你，别太过分，真当谁都跟你似的。”

黄翩然含泪，她的身高，是她永远的痛。

黄翩然一米五五左右，在爹娘身边的时候还不显得啥，毕竟那边的人，普遍身高都不高。

来到了桃源大队，她就好像是一脚踏进了竹竿的世界。

就没一个矮的。

尤其是这个发小，以前和自己在一块玩的时候，天天流着大鼻涕，比自己小，比自己矮，天天追在自己屁股后头叫姐姐。

可是冷不丁的，矮墩子成了瘦竹竿。

黄翩然有些接受无能。

半晌才蹦出来一句话，“你吃饲料了？”

不然咋长这么快。

“去你的，”吴岩眼眸含着细碎的笑意，“倒是你，一点都没变。”

还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周婷婷带着霍清明，冷不丁就出现了，“哟，这是谁啊。”

黄翩然一点防备都没有，差点被周婷婷吓的跳脚。

“你干啥啊，这人走路咋都没声音的。”

周婷婷摸着下巴，“青天白日的，你就那么好吓着？”

“不对，不对，”周婷婷围着黄翩然转了一圈，看了看吴岩，又看了看黄翩然，脸上露出个猥琐的笑，“你这是，有故事啊。”

“没有，我就是，遇见我小时候的玩伴了。”

黄翩然给双方介绍，“这是周婷婷，跟我一块下乡的知青，这个是……”

黄翩然还没想好该怎么介绍霍清明，霍清明就自顾自的抬了手，“你好，我是霍清明，周婷婷对象。”

“吴岩，然然的发小。”

“是吧，我发小，”黄翩然傻乐呵，乐一半，终于回过来味儿，“啥玩意！对象？”

“嗯呢！”周婷婷嘚瑟的，“秀莲婶子说我好，说霍清明也好，就给我俩牵线搭桥了，现在正处对象呢。”

黄翩然捂着心口，天老爷，她猜测的成了真。

哎哟，这小心脏，真是受不了。

“请客吃饭。”

“必须滴。”

“对了，”黄翩然的眼睛唰的亮了，“你一说处对象，我又想起来一件事。”

周婷婷顿时就来劲了。

这话说的，看样子是有瓜可以吃啊。

“你还记着知青院的刘弯弯吗？”

刘弯弯？

没印象，但是周婷婷能断定她人还不错。

但凡是刺头，基本上都被她这个最大的刺头给收拾一顿了，都在她这儿挂了名的。

“不知道，她咋了？”

“结婚了。”

周婷婷顿时萎靡了，憋憋嘴，“切，我还以为是啥呢，不就是结婚么，这有啥啊。”

这些年来，结了婚的知青，不说三四十，也得有一二十口子了。

多一个刘弯弯，算是啥大事儿。

“哎哟，不一样，刘弯弯这个人不一样的。”

刘弯弯是老知青，下乡五六年了，之前就有人相中她温柔善良，脾气好，也想过求娶，只是那会儿刘弯弯只想着回城。

就这么耽搁下来了。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刘弯弯这些年笔耕不辍，就算是再苦再累，也没放下过笔杆子，现在就连她都放弃回城，选择嫁人了。”

黄翩然感慨道：“婷婷，你说我们真的不会要在这儿待一辈子吧。”

周婷婷听说了这话，心里有些复杂。

就好像是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怎么会待一辈子呢。”

77年恢复高考，其实，也就是明年的事了。

胜利就在眼前，刘弯弯自己放弃了。

周婷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也不知道等结果出来了，她会不会后悔。

“你也觉着会恢复高考？”

周婷婷点点头，“国家需要发展，社会需要进步，总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

黄翩然沉默片刻，茫然道：“那你说，我还有可能等到吗？”

周婷婷笑了，“等到，还是等不到，意义大吗？”

“怎么不大了？”黄翩然激动了，“只要有希望，总归是好的。”

“希望，有时候也是一种折磨。”

周婷婷耸耸肩，“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就算是恢复高考了，又能怎么样呢？平时书本都不碰一下，就算是恢复了，你就能保证，你会在短时间内将所有的课业都赶上去？”

痴心妄想还差不多。

黄翩然愣住了。

周婷婷看着她，“你如果真的想通过高考回城的话，那么书本子就不要丢了，该学的就要学，该看的就要看，到时候真的恢复高考，就是顺势而为。”

“不然的话，就焦虑死你吧。”

黄翩然好像是懂了，她看着周婷婷，“那你呢？”

周婷婷：“……”

她想了想，耿直道：“我吃不了学习的苦。”

周婷婷对自己的人生也是有规划的，考大学她不打算了，有个高中文凭就行。

现在是76年，等到八十年代，她打算去搞点商业，批发个衣裳卖卖，到时候搞点钱，就投资房地产，然后就是买房子。

介时，手里攥着的钱，完全足够她躺平大半辈子的。

没办法诺，周婷婷就是这么肆意率性。

黄翩然：“……”

她一时间也卡壳了，这话说的，真的好周婷婷。

这话黄翩然听进去了，站在树后的刘弯弯也听进去了。

她抬起手，看着右手食指上因为写多了字而磨出来的茧子，呢喃道：“不要放下学习，到时候，就是顺势而为。”

“是，顺势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