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还残留着大喜当天的鞭炮碎渣，万家的门口却挂上了白纸幡。

医院里，谢泷西望着窗外的天空，一双眼睛胀痛得根本就闭不了，一闭眼泪就会流出来，一闭眼，就会想起万岁得瑟地介绍自己名字的时候。

他的命那么苦，从小就被人遗弃，运气好遇到疼爱他的父母，却因为父母身体的原因，从小被伙伴们排挤嫌弃，连朋友都交不到。

好不容易……

好不容易长大成人，有了朋友，有了爱人，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我问过医生了，注意不扯裂伤口就行，明天我们去送万岁和伯父最后一程吧。”裴照临把裹好毛巾的热水袋放到谢泷西打吊瓶的手边。

黄老二从万家后院潜进去，先捅了在厨房给万岁煮解酒汤的万父，在新房准备对阿莲下手时，被万岁发现拦住。

谢泷西的眼泪从眼角划过，落在枕头里，“我不想去。”

裴照临沉默下来，默默地望着往下滴液的吊瓶。

孟哥站在病房外口，叹了口气，转身回到走廊坐下，钟瑞早就坐在那里了，她头靠在墙壁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头，我是不是不应该归队？”

孟哥叹气，“别乱想，是队里研究过后，才将你调离的，不是你想留就能留下的。”

走廊里也沉默下来，只余其他病患及家属走动聊天的声音。

方小苗这些天都陪在了阿莲身边，看着只几天，就瘦得没有人形，一双漂亮明亮的眼睛彻底失去光彩的阿莲，方小苗心口痛得厉害。

每晚阿莲默默哭泣的时候，方小苗也抱着阿莲哭。

老天爷太狠了，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们小两口，阿莲这辈子怕是都过不去这道坎了。

方小苗是最后守在万岁身边的人之一。

万岁最后一句话都是放心不下阿莲，光是想到他张着嘴艰难说话的样子，方小苗都忍不住眼泪长流。

——对不起，说好了要照顾你一辈子。

“阿莲，咱们向前看好不好，万妈妈没有丈夫没了儿子，不能再没了你，阿莲，咱们努力活着好不好，就当是替万岁活着。”

“阿莲，别哭，你这么难过，万岁怎么放得下心。”

“阿莲，对不起，我们当时一直守在你身边就好了，对不起……”

……

出殡当天，谢泷西还是来了万家。

她和阿莲目光一对上，两人瞬间就湿了脸颊，“阿莲，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上辈子没有人去查黔省，黄四平一伙到九十年代才被查被抓。

不被抓，自然就没有现在的事。

万岁可以不用死的，都是因为她。

阿莲轻轻地摇了摇头，只是摇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送走万岁和万父，阿莲搬回了万家，小洋房那边布置的新房，她连看都不敢去看一眼。

阿莲搬回万家的当天，隔壁邻居家里也跟别人换房子搬走了。

“国家都说我不犯罪，凭什么搬，我不搬。”邻居大妈扒在门口不愿意走。

因为换得匆忙，这次换房子，邻居一家是吃了大亏的。

谢泷西扶着阿莲瘦弱的肩膀回来，因为对方的话停住了脚步，两人直直地看过去。

邻居大妈看了她们一眼，飞快缩回目光，忍不住抹起泪来，“我犯啥大罪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我能干出这种事吗？我在这里活了一辈子，临老临老怎么连家都没了呢？”

邻居儿子从院里出来，愧疚地看了眼阿莲，飞快地拽起门口的老娘，“不搬也得搬，反正房子换出去了，不愿意跟我们挤，你自己住桥 洞去。”

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当他想搬吗？

要不是老娘被那几个钱迷了心眼，他至于连头都抬不起来吗？

天天看着万家，就算不被唾沫星子淹死，迟早也要愧疚死，以后家里的孙辈也要受影响，不如早点搬离。

听着邻居大妈嚎啕大哭的声音，谢泷西扶着身体颤抖的阿莲回家。

走到门口，阿莲停下来，“要是还有妈需要我照顾，我真恨不得！恨不得一刀捅死她，让她都去给万岁陪葬。”

谢泷西忍住泪意，紧了紧手，揽着她进屋。

院子里收拾得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却格外冷清，一进屋，就先对上了桌上万岁和万父的遗照。

万母缩在角落，一看到阿莲就迎上来，“阿莲，你爸和平安呢？怎么好几天了，都不回家”

平安是万岁的小名，万岁，岁岁平安。

“妈，爸爸和平安去了很远的地方赚钱养家，咱们好好地，等他们回来好不好？”阿莲轻声哄着万母。

万母目光混沌，痴痴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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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了好久好久好久，最后还是写到了这个节点

内心也摇摆了好久，最后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