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王朝正被内忧外患一点点由内而外的瓦解，近日，四面各处皆有农人起事，虽然都宛如小孩小打小闹，不出半天就被当地官府压制，但此起彼伏，每过一段时间就有人揭竿而起，防不胜防。

皇帝直接下令反叛者满门斩首示众，一番雷霆手段，让行走在田间地头农人如惊弓之鸟，连招呼都不敢打。

皓尘自从被派遣到边关后，便再也没有和司源互通消息了，仅仅一次的传音术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使用次数多了会影响寿命。而近来，他派去‘杏林山居’的眼线更是传来消息，说他有了身孕，这让他久久不能释怀。

白袍猎猎的年轻将军望着朝北方迁徙的大雁，手中那张泛黄的纸张已经被攥成一团看不出形状的物体，从他第一次见到那个魔族之人时，他就对司源只剩下念想了，不敢再去奢求些什么，如今他怀孕的消息接踵而至，令他痛苦万分。

虽然此事匪夷所思，但司源不是普通人，凡事也不应以常理看待。

边关之地林木凋敝，放眼望去是一片空旷的草原，远处的格桑花开的正好，每次他总会采上几朵放在地图边上，议事休息总能一眼瞥见，仿佛随时都有司源陪伴在侧。

帝王之心难测，他以前以为只是因为自己的能力出众而被赏识，如今身在官场多年，渐渐也能明白这其中缘由，和司源有着莫大的关系。

自己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他每次站在这片湿地上，拿着那朵绯色的格桑花望着广袤无垠的绿色草原，看着天边升腾起的云雾，遮挡了山的本色，就觉得孤寒。一阵风刮过，他觉得更加冷了。

抬眼望去忽觉，蓦然间，已是秋季。

朝廷之上，众大臣议论纷纷，关于九皇子的身世，不日前皇帝已经昭告天下，他非皇家血脉，废除封号，查封王府。驱逐出国，未得传召不得擅自入境。此事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暗处之人却露出一个计谋得逞的笑。

远在深山老林里的司源得知这一消息时，只是笑笑没有说话。王府里的一众下人原本是要被流放的，但都被司马昭一力保下，暗中护送他们回了老家，这一点到令司源感到意外，他以为司马昭会像司马邺一样因为司马炎之死会对他恨之入骨，时刻都惦记着将他除之后快呢！这种结果他始料未及，但隐隐的还是有些感激。即使他的那些奴仆被流放，相信无论是司彝尊还是离尤都会替他们安排好退路的。

因为他们知道，司源其实是个念旧的人，放浪不羁的表面只是为了掩饰长情的内心。

此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所有地界，远赴边关镇压别国入侵的皓尘也在百忙之中得知了这个消息后震惊又愤怒。

“陛下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疯了。”皓尘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这样一封诏书会对司源的名节造成多大的伤害，他往后都无法光明正大的行走在天启的国土了。

“将军，请以大局为重。”一旁的军师不断的劝诫道。

直到这一刻，皓尘才发觉自己的信任是如此可笑，他努力至今，只为了以后能多看一眼那个人，但如今呢？

他无力的瘫坐在地，突然觉得前路渺茫，一片漆黑。他拿起桌上的纸笔，想问问司源的近况是否安好，写了几个字后，突然觉得此举很是多余，他如今身边有爱人和师傅陪着，区区一国皇子的位置，想必他也毫不在意。

他将笔下的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一旁的军事倒来一杯茶递给他：“将军，现在北武国嘉庆国联手入侵天启，可谓蓄谋已久，眼下正值秋季，即将入冬，而冬天是塞外人的猎场，我军需得在入冬之初，一举歼灭敌国之军。”他转移注意到了当下局势上。

“依军师之见，当如何？”皓尘也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调整好心态看向地图。

“诱敌深入我军一处腹地，定点打击，逐个击破，派人偷袭敌军驻地，声东击西，烧毁粮草，逼他们退军。”

二人明白，这场仗打了快一年都未见分晓，如今人马俱疲，实在不宜继续拖延，是时候一战定胜负了。

一旦此战拖到入冬，这些原住民的春天就到了，到时候他们就会大举进犯，而他们便会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好，具体安排我们尽快商议。”皓尘说完后就出了营帐，调兵去迎接今年最后一次的王朝补给。

这次多了许多御寒衣物和药材，还有一千多只羊，将士们感恩皇帝的恩典，纷纷高呼会多杀敌人，以报皇帝之恩。

皓尘虽然心底对皇帝生出芥蒂，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好皇帝，先皇从来不会管边疆战士的衣物吃食，只是每半年便按照往年配置给补给，却总是不够，都是将军自掏腰包从当地的富商手中购买粮食才能让将士吃饱饭。

九月底，皓尘率众先锋战场杀敌，战败，落荒而逃。敌追至一处峡谷，被早就在此埋伏的弓箭阵尽数射杀，残余敌国将士，打算连夜撤离，等待时机卷土重来。却在当夜被皓尘指派敢死小队潜入敌营，取敌将首级并火烧粮草，至此，北武国嘉庆国战败，求和，此战大胜。

第83章 天启秘事

司马邺知道后，命皓尘继续镇守边关震慑敌军，并册封其为镇国大将军，至此边关战事告一段落。

只是，很快，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让皓尘震惊不已。这夜，帐篷里一个黑袍人在一位年轻士官的带领下，见到了独自喝闷酒的皓尘。

“将军，这人说有要事想见您？”士兵带着黑袍人站在他面前。黑袍人黑色的眼睛满是沧桑，他似乎已经有不少年岁了。

“你是何人？”皓尘没有起身，冷冷问道。

那人语出惊人道：“我，正是原天启九皇子的生父，蒙毅。”那人一把拉开遮面的黑袍，露出和司源八分相似的面庞，皓尘手中的酒壶瞬间滑落。

那人愤恨的继续说道：“司马炎那老贼辱我妻儿，今日特来请将军助我一臂之力，为他们报仇。”

皓尘很快恢复镇定：“你好大的胆子，是要本将谋反吗？”

“听闻将军与小儿感情深厚，想必传言非虚吧！”那人一双锐利的双眼如同老鹰死死盯着他，他觉得有冷汗从脊背冒出。

皓尘突然一笑：“您怕是还不知道，您的儿子已经与另一个男人在一起并有了子嗣吧？”

“你胡说，男人怎会……”说到此处，他瞳孔突然放大，仿佛想起了什么，心脏剧烈起伏，呼吸急促，皓尘发觉对方神情不对，立即喊来随行的军医，只见片刻后，那人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将军，此人只是急火攻心，心气郁结所致，调养一阵子即可。”说完军医便恭敬一礼下去了。

床上那人满头银发，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叫人一眼就觉得他将近百岁，但声音却是浑厚有力的，这使人看不透他真实的年纪，第二日傍晚，那人便独自离开了，留下了一张纸条。

“将军，打扰，便当我没来过吧！”简短的一句话，透露着无尽的心酸。他实在无法面对自己的儿子已经怀了别人孩子的事实。

他们一族，虽说自古以来也有男子怀孕的先例，但想不到，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从未谋面的孩子身上，他过不了心里那关，想着，即使天各一方，只要相互安好，哪怕一辈子互不打扰也是极好的。

内心的仇恨虽然还在驱使他继续走下去，但自己的孩子他不想因他而受到牵连，想必他现在应该很幸福。

皓尘看了一眼寥寥几字，便烧掉了，看起来，司源的父亲倒是识时务的人，他就此释怀了吗？但他呢？他又如何甘心，

如今，他有家回不得，只能每日在帐中买醉。想到眼线的来信说他大抵这个冬天过去就要生了，真好，有时他也会想要是他怀的是自己的孩子该多好。只能在每个午夜梦回，做做白日里那些虚无缥缈的梦。

眼见年关将至，朝廷大办夜宴，就连冰天雪地里的皓尘都收到了皇帝要求他回京的诏书。

暖融融的天启皇宫，这次却没有了司源的身影，皓尘坐在边上四处望了一遍，失望的独自喝着闷酒，随着歌舞声起，一道凌厉的剑光直冲皇帝而去。

皓尘眼疾手快将手中酒杯掷过去打落了刺客的利剑。

“快，护驾。”太监惊呼，一瞬间，皇帝身前站满了侍卫。眼见事情败落，已经没有了刺杀皇帝的可能，那个黑衣人拿出胸口的一粒粒黑色的火药，打算同归于尽。

“父债子偿，你今日就为我妻儿陪葬吧！”一声话落，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爆炸，一声接着一声，直到烟雾慢慢散开，地上的黑衣人已经死无全尸。

皓尘在千钧一发之际用身体护住了司马邺，司马邺安然无恙。但皓尘的脸色却惨白一片，司马邺只当他是受伤所致，吩咐他回将军府休息了。

只有皓尘，在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后，眼里满是不可置信，那是司源的父亲，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缘至亲，就这样在他面前变成了一团血雾。

“陛下，剑上有剧毒。”一旁的太监向皇帝报告着事件进展。

“有查到那人的身份吗？谁指使的？”皇帝冷声质问。

“这些，都一无所获。”太监颤抖着回道。

“废物，滚！”司马邺气愤的挥退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太监。

一人在所有人出门后从屏风处走了出来：“陛下，那人的身份我已经叫人查清楚了。”

司马邺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彝族大祭司，是司马源的亲生父亲。”

这个答案也让司马邺周身一震，不知为何，他每次听到这个名字时，心头就会涌现一种钝痛，但很快痛感就消失了。

“他还真是命大，朕现在就写一道旨意，灭了这些讨人厌的蚂蚁。”司马邺快步走到桌案前，洋洋洒洒的写字。

紫色华丽衣袍的人慢悠悠走到他的桌案前，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瓷瓶轻声道：“陛下切勿忘记吃药。”然后转身，走到窗边化为一道紫色流光飞走了。

司马邺写到一半，看着那熟悉的药瓶，没来由觉得排斥，但身体里的刺痛告诉他，药，非吃不可。

自从三年前他在野外狩猎突然跌落山崖后，失去了部分记忆，这个人是在山崖下救他的大夫，虽然不知他的来处，但他一直都在帮助司马邺，直到他康复。

实际上，那人是紫霄宗诈死的上一任掌门，好不容易有人误打误撞的入了这处禁地，他根本没打算将人放走。

整日对着司马邺这个半死不活的人试药，他最满意的药就是如今控制司马邺用葬仙花所炼制一种红色药丸，吃了可以打乱人的记忆，让他为药物主人所驱使。

司源和司彝尊如今是他和紫霄宗共同的敌人，而他能走出禁地，也得益于司马邺的帮助，不得不说，天启王朝虽然已经没落，但瘦死的骆驼还是保有一部分血肉。

那些带着灵气的皇室至宝，为他的离开贡献了不少力量，现在，看着一步步将司彝尊和司源逼入绝地，他只觉得无比畅快。

但这些，不能消减他对司彝尊的仇恨，当年的围剿，司彝尊一剑将他斩杀，若不是他另外还有一具身体，后果只能是灰飞烟灭。

杀人诛心，一步步被逼入绝境，才是他复仇的最终目的，如果让他太痛快死掉那就太便宜了，还有司源，想不到竟然是阴阳人，能生出继承双方优异血脉的孩子，他也想要，到时候，他只要夺舍那个孩子，就能拥有最顶尖的资质，再将魔尊和司源吞入腹中，他就能不老不死，成为世界最强。

但他却不知道，这个世界在悄然走向灭亡，时间的齿轮加快了步伐，未来等着他的将是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