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司彝尊，记忆里，这个名字是父亲大人给取的，父亲是皇商，地位尊贵。母亲是一位官宦家族的大家闺秀，二人门当户对，天造地设，非常恩爱。

我就诞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中，从小到大聪慧如我，百日能言语，三岁出口成章，五岁与县衙师爷当堂辩论，成功为杀夫案被冤枉的农妇讨回公道。

十岁意外自己觉察到了修仙的法门，自此自己摸索，走出了一条独一无二的修仙之路。

虽然一直瞒着父母，不想叫他们担忧，但在我成人礼的那一日，我还是告诉了他们出门历练一事，在父母的不舍下我还是踏上了除魔卫道的路。

随着名声鹊起，周围形形色色的人群日渐向我靠拢，遇到了很多心思不纯的人，但父亲传授的为人处世之道我深的真传，无数的阴谋都被我一一化解。

时过境迁，在之后的百年内，我回了两次家，父母从花甲之年到满头白发令我痛心不已，但我并未习得能叫人长生的法门，只能搭配药物调理，好在父母都活过了一百余年，也算无憾，唯有我只觉得愧对他们，因为司家血脉，就此断了。

但我不后悔，比起俗世的羁绊，我更想追寻修仙大道，就这样我一路修炼突破，一路斩妖除魔博了一个好名声。

后来，修仙者不知何时，突然增加，之后两千年里，我隐入深山，潜心修炼，不知不觉依靠绝佳的悟性成就了此世最强的名号。

这还是由一件突发事件引起的，封印百年的妖兽巨鳄突然觉醒神通，并结出妖丹，当时的大部分修士修为低微无能为力，而那妖兽恰好在我闭关的附近出没，我破关而出，一剑斩杀。

那是我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天地间浩瀚磅礴的灵气被自己轻易调动，一剑不光杀了妖兽，更是连同它身后的山，也被劈成两半，这一举动让沉寂了千年的修仙界震惊，不断有人前来拉他入宗门，被他全部婉拒。

但转机也在之后他继续隐姓埋名下山历练时发生了。有一天，他到了一处破败的村子里，那里到处是火焰烧过的灰烬，茅草屋全部遭了殃，村民被人斩杀，无一生还。他很快就猜到了是土匪所为，也正是在那里带着一份侥幸四下搜寻活人时，发现了被人藏在水井下的木桶中奄奄一息和在地窖中躲过一劫的两个孩童，他将二人救了上来，之后他带着这两个孩子四处流浪，二人懂事乖巧，也很讨喜。

也许是因为察觉到给自己添了麻烦，有一天，他们说：想离开。去真正的仙门学习法术。那一刻，我知道是时候该告别了。

但很快，那两个孩子带着一个人找到了我，那个人就是战天封，当时的战天封也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刚刚离开师门想去无极宗碰碰运气，路上就恰巧遇到了一同去无极宗的两位小朋友，三人打算一起去。听说了我的事，说是也想让我同去，考虑到三人路上会有危险，我义无反顾护送他们入了宗门，很顺利的，他们三人拜入无极宗一位长老的门下，而当时的无极宗已经是各大仙门中的佼佼者了。

我在那里小住了几日，被他们门内弟子情同手足，长老和弟子间如师如友的氛围打动了，在一番测试后，也顺利加入了无极宗，受到当时掌门的器重，当即为我开辟了一处独峰，命名：天尊峰，而我，也成为了天尊长老。

我不喜欢像其他长老那样，到处找根骨灵根上佳的弟子，来到这里后一切随意而安，我看中的是缘分。

每日教导弟子们剑术阵法，这期间我也学习了炼丹、炼器、画符，就这样一晃百年，在一次下山途中，路遇了一位很有意思的富家少爷，他没有以往少爷们的骄纵和傲慢，看了我一眼当即跪地恳求我收他为徒，刚开始，我是拒绝的，但他通过一系列送礼多方打听，终于得知我在无极宗，他便拉着满车的财宝一次次不厌其烦来拜师，两年，整整两年，我被他的诚意打动了。实际上，掌门将他带来的礼物每次都收下，我虽然对此很是不解，但也有些为难。看着他日复一日早晨跪在山门前叩首，太阳落山后他便回家，慢慢的，他每日开始打扫山门，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坚持着。记得拜师大典的那一日，他配着象征修仙者身份的环佩跑出门外，站在整个山巅大喊：“我有师尊了！”整个世界都能感受到他的欣喜若狂。我很欣慰，那之后，我对收弟子也不再排斥，有一日，山下城门口的一个乞儿，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很少说话，但路过的每个人他都笑脸相对，那是我第一次内心有了一种心疼的感觉，经过几日的观察，发现他根骨不错，是个修仙的好苗子，我也不想让这颗明珠蒙尘，便决心将他带回宗门。

但当我得知，他还有个娘亲在破庙里等他回去时，对他更是好感倍增，跟着他去到了那座残破不堪的破庙，但那日，他的母亲在他出门乞讨时被一群人欺辱致死，当看到那具在破草席上满身血污已经干涸的尸体时，我感到了世态炎凉。带着他去埋葬了母亲，将那群地痞无赖送入官府，我的要求官府自然是不敢怠慢，知府信誓旦旦道：必定严惩不贷。当他亲眼看着欺辱他母亲的人人头落地后，他流下了眼泪，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一个年幼的孩子，但那时，他仰望我的眼里，都是感激。

之后，他顺理成章入了我门下，成为了二徒弟，赐名：黍离。愿他能坚韧成长，不畏艰险。

日子就这样平静而安宁的一天天过去，就在我以为在生命的长河里，徒弟不会再继续增加时，一个来自异世界的小女孩出现了。

她说她叫，哈克苏，一个很奇怪的名字。原本只是萍水相逢，却想不到，她的到来，似乎打破了某种禁忌。

她是个悲情的姑娘，从她瘦弱不堪的身体和遇事唯唯诺诺的性子和不敢与人直视的眼神就能知道，她的身世怕是让她吃了很多苦。

虽然出于济世救人的责任，我将她带回了天尊峰，因为没有灵根，所以她无法修仙，就差人安排她去洗衣打扫，但她终究没能待下去，第一次，被弟子欺负后，之后就一直被人拳打脚踢，以至于我每次见到她都带着一身青紫的伤痕。但我每次想问她，她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仿佛这世上，没有人值得她信任，无可奈何之下，我也任由她而去了。但之后，有人发现她在几个师兄的饭菜里放药，这是极为严重的事，我也没有徇私，直接按照宗法打了她三十鞭，那一日，她哭了，哭的很伤心，好像被全世界抛弃的婴儿，孤独感让在场的每一位长老都不忍，但我还是打够了三十鞭，礼法若不严，就无法威慑弟子，规矩他们的行为。那之后，查出她下在碗里的药是巴豆，不是什么毒药，这一点让众人唏嘘了好一阵子。

我不知道那之后，她怎么样了，一直忙于宗门事务都没有去看她一眼，但我知道，她一定恨透了我。

后来，听说她养好伤后就离开了宗门，那之后我没有再见过她，但有一次围剿山林里成精的野猪时，我却在一个很浅的山洞里，见到了她的尸体，她像是被野猪拖入了山洞当成了储备粮，身上一部分血肉不见了，就连眼眶都空了，像她的人，整个心都是空的。

但一件更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我经历了一场毫无征兆的轮回。

睁开眼的瞬间，又回到了遇见那个女孩的那一天，而我，正走在遇见她的那条路上。我知道，一直往前，转过弯就能看见被桃花镇外游走的魔族袭击她的一幕。虽然不知道轮回的原因，也许是出于内心的不安和愧疚，这次，我决心好好待她。

和上次一样，我带她回了天尊峰，上次没有看她，所以不知道他的眼睛原来是棕色的，一路上，我牵着她的手能感觉到她手心里的汗水正在源源不断的渗出来，看了一眼，才发现，这孩子也在偷偷瞧他，像个害怕被遗弃的小鹿受惊的眼神。

我在那一刻，似乎心底又柔软了下来，那之后，她还是去洗衣做饭打扫，但不出所料她还是被人欺负了，我特意路过了她身边几次，恰巧撞见了他被人按在地上欺凌的一幕，我当即呵止了那群门外弟子，并用相应的惩罚罚了他们，但无济于事，她依旧每天都被欺负的鼻青脸肿，不同的是，欺负她的人换了一拨。

不知道是不是受不了，有一次，我接到弟子的反映，说她把一桶的污秽全部倒在了几个师弟身上，那一次，她被记了大过。

我记得，去看她的那个傍晚，天边的晚霞红的像血，她看我的眼神很冰冷，她哭着问我：“为什么要把她带回来？”我答不出来。很快，她又一次跪在了掌门面前，原因是不堪师兄弟们的欺凌，她在弟子们的必经之路上挖了陷阱，里面的倒刺伤了三名外门弟子，这一次，我眼睁睁看着她被掌门叫人轰出了门外，她的衣服也被扔了出去，她低着头啜泣，又一次离开。我下山去看她，发现她在一家餐馆帮掌柜的收拾桌椅，我很欣慰，至少，她找到了可以糊口的地方。为此，我打点了掌柜的，希望他好生照料。

但不久之后，城门外的树上，她孤零零的吊在上面，她又一次悄无声息的离去，这一次，我没有亲眼看见，听到了以前欺负她的弟子们在谈论，原来，那些不止是拳打脚踢，还有针扎和强迫她吃石子的酷刑，她又一次这样悲哀的死去了。

睁开眼的瞬间，我再一次回到了熟悉的那条路上，再次见到了她，这一次，我决定，收她为徒。

有了我作为后盾，她很少被人欺负，但她被人欺负的原因和她总是无意间得罪人的话术有很大关系。渐渐的，相处的久了，我发现她挑食，不爱洗澡，不会打理头发，脸上从来没有笑容，眼里看不见光亮，也不怎么说话，不懂礼貌，毛病很多，我一直在耐心教他，细心纠正，但很快，有人无视我直接对她进行言语挑衅，说她又丑又矮，她用石头砸烂了那个弟子的脸，而那个弟子刚好是花大价钱的富商送自己孩子进入无极宗学习法术的，这下，我保不住她，掌门直接叫她滚。看着她捂着被一巴掌打肿的脸默默流泪，褪下无极宗弟子服和环佩的时候，她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任何的情绪。

但我想，至少，我在天尊峰陆陆续续给她的零用钱足够她好好生活一辈子了。

直到三年后，正当我以为她这辈子不会再与我有任何交集的时候，她出现在了桃花镇城门口的乞丐堆里，蓬头垢面，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唯有那双独一无二的棕色眼睛和瘦弱不堪的身躯令我一眼就认出了她，我想去看看，却被掌门一把拉住摇摇头，那一日，宗门大比，中间不能出任何纰漏。

当我返程时，她已经不见了。年底，大雪封山，有村民上山打柴被困山林，我带着弟子们去搜救，却在一处山坳里，发现了一具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尸骨，白雪皑皑，白骨森森，我的内心却满是悲凉。她就那样衣不蔽体，脚踝被人扭断，肋骨也断的七七八八，双拳紧握，似乎在忍受了巨大的痛苦中死去。

听着身后弟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我洞悉了事情的真相，她被流浪汉和乞丐们当成了免费的妓，怕她逃跑生生掰断了脚踝，不从就打听说是不小心打死了，就随便找个山沟扔了。

而她身上的钱财，也是被那些人抢走的。

看着白茫茫的天，我听不到任何的声音，突然，巨大的悲伤包裹住我的全身，我抱着那具残缺不全的尸骨痛哭出声。那一刻，我有了一种深深的绝望，我知道，很快，我将再次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