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里的马车夫
作者:庄程 | 分类: | 字数:92.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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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奋斗是一个离天堂越来越远的过程
莫船给教师们清了课时费,又提高了课时费,讲了学校的变化,说他会和大家一起搞好学校的。
而后倒为变更法人和校名费了事,想着简单可就不能快快办好,前后拖了一个月,还拖了熟人,请人吃了饭,最后才拿到写有“青鸟”和他名字的办学许可证。
拿到那天莫船没有多少高兴,只觉得也很世俗的,想着这就是自己扯起的那杆大旗,现在就看自己能把这杆旗举多久了。可不论如何,虽是接受,但在自己却是新的开始,就要有新的气象。
于是又找人对教室重新装修了一下,做了校牌,算是变了些样。丽丽来看时觉得挺好的,看他添置的饮水机,买的图书,布置的教室,说是有点新气象。然后丽丽问莫船,你就这么开始了,不搞个仪式?
莫船说,这有搞的什么?丽丽说,你这就不对了,搞一个仪式,不只是一个新开始的标志,也是一种很好的宣传呀。搞个仪式,做些宣传,对你招生会有好处的。既然扯起大旗了,就不要再藏着了,要学会推销介绍,让更多的人知道,特别是更多的家长和学生知道。咱们办学校没生源,一切白搭。再不能如过去般,只私下干了。
莫船说,这怎么搞?丽丽说,也简单,择个日子给校牌揭幕,挂两个气球,请些朋友,送些花篮什么的。你再叫你的老师印些宣传资料给路人发发,中午请朋友们吃一顿。这办起学校来同你打交道的人就多了,比如房东呀,街道办呀,消防队呀,教育局呀,请请没坏处,说不定你哪天就用到了。再说谁家没孩子,谁家孩子学习没问题?
莫船说,这就搞大了,又得花一笔钱。丽丽说,这钱该花,你人若不够了,周日的话我叫我那帮姑娘们来帮忙,饭可得你管。莫船想了想说,你说的也对,那就把愚同、连舟、春华,还有过去要好的同事也请一下,他们都是老师,说不定以后还用上他们。择什么日啊,就放下周末吧,我这周准备些,下周末就搞。
丽丽说,看,一说又心急了,行,那就下周末你把人请到,把请客的地方选好,气球呀,氛围的我来弄。还有酒你也不准备了,我给你拉一些。莫船说,真这么帮我,让我说什么好。丽丽一笑说,谁让我把你叫哥呢!
回来同萍梅一说,萍梅也说好,还夸丽丽到底是有头脑。又问他钱够吗?不行了,她再找些。莫船说,就吃几桌饭的钱,他有的。两人就商量着这宣传单怎么写?印多少?是不是还可以搞一个青鸟图案的校徽?不是要气氛的吗,做些旗子也好的。还有那天还有学生上课,怎么用学生?那节课不收费了,学生也下来。两人倒越商量越兴奋,搞得半夜了还睡不着。
莫船问,也不知这个青鸟能飞多高,飞多远?萍梅说,我相信会飞的很高很远的,你不见连不是教师的人都办学吗,你会办好的。莫船说,从我代课的经验看,这学校要办好,教师兼职并不好,可到哪找那么多专职又好的老师,而且凭什么让家长愿意把孩子送来呢?萍梅说,你又想多了,总会有办法的,到时我周末了也可以来带的。莫船说,我可不想让你那么辛苦,就这么着两人说了半夜。
莫船不止给愚同,连舟说了,还给当年阳湾时的两位好同事也说了,给在市上的几位高中、大学同学也说了,还给自己搞代理的几位要好的同事也说了。依丽丽的建议,也请了房东,经理,社区主任,局里的同志。设计了宣传单和带有“青鸟”的宣传画,说要搞校徽校旗的,只这事倒不可急的。估计了下来人,也有二三十个,加上自己学校和丽丽幼儿园帮忙的老师,得订了四五桌饭。为这些事倒也忙了不少,也给学校的老师进行了安排,一切也就算这样准备好了。
开业那天天气好,丽丽把气氛弄得更好,有气球,有花篮的,一个长方形的“青鸟教育”的牌子被红绸包着。
主要的仪式就两个,一个是揭牌,一个是参观,完了就是吃饭。丽丽问他讲话吗?莫船说不讲了,这场合也不适宜的。又问,那得找个主持说两句的,总不能你自己说揭牌吧。莫船说,就你行了。丽丽说,我也可以,但最好找你们学校的,除了你,再无人了么?莫船说,那就让既搞接待又搞财务的靳老师吧。
靳老师对主持这事倒上心,这天客人到后,她把上课的学生和老师组织好后,十点半揭牌仪式准时开始。开始前,她向所有人说了青鸟的来历,这来历自然从秦老师七年前办校时说起,然后怎么由青蓝到青鸟的,又说了青鸟的寓意。靳老师的表现自然大方得体,倒直叫来人夸好。然后请校长揭牌,来宾参观。其余的老师和学生在门口的街上搞宣传。市上来了几个同学,再加上别的来人,也就二十几个人。大家就在靳老师的带领下,参观了简单的学校,大家一路倒说好,后来就到了吃饭的地方。
只这场合到底和每个人说不了多少话,只能相互介绍,自己在市上的几位当年要好同学,一位在银行,一位在医院,还有一个在图书馆,另两人是做生意的,至于房东经理,社区主任,局里的孙老师也做了介绍。又向自己的同学们介绍了丽丽、愚同他们,还有丽丽带来帮忙的。
第132章 奋斗是一个离天堂越来越远的过程
只是这场面是不能把每个人照顾到,好在自己的同学,丽丽们算是有眼色,把房东呀,主任呀,教育局的孙老师招呼的好,喝了不少的酒。但整体还只能是乱哄哄的吃了一顿饭,或许世俗就是这样的。
莫船难以同愚同、连舟们好好聊聊,他们也有事的,所以饭后大家就各自散了。由于要看孩子,萍梅也没来。只是春华还没急走,她也近的。大家都走后,莫船面对她俩说,就这样了。丽丽当初说时想着也挺激动的,可到来时也乱哄哄的没一点感觉,不过如丽丽所言,算一种宣传了,青蓝变青鸟了。
丽丽说,你别想那么多,今天意义大小完全取决于你今后的发展,或许今天的情形你多年后会不断想起。春华说,也是这个理,不论咋的,你也算上道了,有了自己的学校终是件可喜的事。三人就说笑了些,春华说去看看丽丽的孩子,她们两人也走了。
这晚莫船倒一个人在学校呆了很久,旗是扯起了,可如毛主席当年问的,红旗能扛多久?自己是要好好想想,好好谋划的。当年读书时看历朝起义,包括近代的革命,总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一群人命运的集中改变。自己能否把事干成,重要的,就看自己能凝聚多少人,招的人请的人不是泛泛来带几节课,而是要完全投身进来,好好做。
当然要有专业老师,就要有能支撑专职老师的实力和财力,否则就养不起。而实力来自于规模,来自于人数,而要吸引住人,总要有特色,总要有专长,总要有能把家长学生抓住的地方。
那么青鸟特色是什么?人家凭什么来这里?于教学上,要开发出一套体系,一套习题体系,精讲精练习题才可以快速提升成绩,获得好评。这就要老师静下心来好好研究的,总是要从点滴做起,要有能支撑学校发展的核心东西,否则这旗子也扛不久的。
学校这边的事基本理顺了些后,莫船就把原来的房子又收拾了下,还是把母亲和孩子接来的好,否则这不停地跑不是个事儿。于是莫船就准备回家同父母说说。
这次回时没有一下子到阳湾,而是坐车专门到了关东,他是想同愚同和连舟坐坐的。来时没给他们说,到了就直接找到局里,一问说办公室,就找去。
去时,只见愚同一人在。愚同见是他倒愣了,说,也不打声招呼的。莫船说,来看看,你在了就坐坐,不在了就走。愚同一笑说,没什么好看的,全埋在故纸堆里了。莫船问,心能静吗?愚同说,能也不能。能是进去后这些东西真能让人安心,想想多少峥嵘归于沉寂。可也静不了,外面热闹不断,却与你无关的那种失落有。
莫船说,你倒说的实在。我也一样,山野的热闹和朝廷的热闹是不一样的。两人就东拉西扯了些,愚同叫他吃顿饭,莫船说不了,还要看几个人的。就又去看了连舟,见他倒忙,只人更干练,讲到深处也想飞的。莫船只能说,做好等待这事,机会总有。后又见了程铭,还有在区委办干事的同学,大家也热情。
只是莫船知道,到底是不同的生活了,共同的话题会越来越少。
回阳湾的路上,莫船的思绪有些凌乱,他不知自己还要在家乡的土地上奔跑多久。
莫船那天走后,愚同倒想莫船学校那天开业的情形。
看着学校的牌子上的红绸缎被莫船被取掉后露出来,愚同心里有了很大的震动。
这个仪式上的一切自然也混乱、嘈杂,甚至随意。但愚同知道很多事刚开始时都是这样,并不像后来想到的那样严肃而意义重大,就是现在讲的中共一大也一样,那个日子大家都记不准,但这并不有损于那个日子的重要性。
因为从那个日子开始,一种新的生活就开始了,那面大旗扯起来了。
很多事情都是从小到大,从弱到强的,就这么个看起来零乱的小摊子并不容易,莫船转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有了自己的旗帜、山头,能否成王就看他的了,但能有这勇气,已让自己羡慕了。
他知道莫船至少找到了自己要走的路,可自己的路又在哪里?
在那些旧的档案里沉寂时,愚同能看出好多东西。
一份看似平淡无奇的任免职文件后面不知包含了多少故事,一份看着随意的活动安排,表彰决定里又有多少不为外人知道的事情,还有那些各式各样的处分、检讨、处理文件,有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的,有犯了生活作风错误的,有贪污公款的,有不服从组织安排聚众闹事的,有泄露试题的,有体罚学生造成伤害的。
看着这些发黄的,油印的文件,愚同不时会陷入沉思。好多事情都过去了,不论当时多么热烈,多么热闹,多么有轰动,留下来的就是一页纸,很平实的一句话,比如某年某月在某个地方举行了全县的某某活动。
光看这些文件时,愚同不会有太多的震动,但走下去同这些人接触,听他们再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时,一切才在脑海中复活。特别是看到有关阳湾地区的教育文件时,那种感觉更强烈。多少在自己刻骨铭心的事,在这更高一级机关的记录里,就一句话,某某学校被评为省级农村示范初中。
愚同知道教育到底是件很世俗的事,不论说的多好多坏,都总要在世俗里前行的。
所以他好长一段的工作状态就是看一周资料,跑一周基层。
这个事情要说什么好处,也就这了。
这是一个被机关生活忘却的地方,只要自己不去找李主任,李主任很少想到他们。自己要下去给李主任说时,李主任只是说,你们自己看,有必要就去吧。刚开始愚同可能还为自己被遗忘而伤神,慢慢倒有些为这种安排窃喜的味道。
只是看的越多跑的越多时,心里就越来越沉了,话也少了许多,很多日子就是埋首资料,做笔记,闲了就思考。
连两名抽调来的同事都笑他说,你倒是钻进去了。
愚同笑笑说自己是躲起来了。
最好的躲就是到下面的学校去,特别是到北山上的几个乡镇,走在那些学校时心里总有一种忧郁。
在酒池、峰头、麻源、天蚕、天灵等地,愚同不时会遇到一辈子没有离开本地的老教师。要说那些地方的条件,到底是艰苦,就这么一日一年的过来了,问他们没想过到川原,到城里去?他们笑笑说,家都在这儿跑那么远干啥,在哪也还是教书,一辈子也就在这山区里打转了。
他们大多籍籍无名,家庭生活也不见得好,一生也没什么大喜大悲,就这么陪着一茬又一茬的孩子,让自己变老。而这样普通的教师在川原乡镇也极多,听着他们的故事,看着他们的生活,愚同问自己:教育是什么?
想想,教育不就是一种陪伴吗?
教育不在机关大楼里,不在职务的高低上,对一名普通的学生来说,局长、股长呀,专干呀的,他们其实都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他们只记得给自己上课的老师,打骂自己的老师,关心疼爱自己的老师,教育就在这些普通教师与学生相处的点点滴滴中。
而相反,成了领导后就进入了成人世界,就与教育远了。
所以在愚同看来,在教育上所谓一个人干得好,混得好,其实就是离教育越来越远的过程。离学生远了,离讲台远了,离教室远了,离学校远了,这种远让自己更多的进入到非教育的成人世界、利益世界、世俗世界。
看来这种所谓的奋斗其实是一个离天堂越来越远的过程,一个越来越把自己挤压的过程。
这么想时,愚同有种说不来的内心冲动,自己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