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里的马车夫
作者:庄程 | 分类: | 字数:92.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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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不多想了教书的快乐也就回来了
春华是准备回关东老家的,路过关府,听丽丽说莫船回来了,正要找他,他们倒找来了。几个人见了,却不知从何说起来,只相互笑。
愚同说,对了,莫船,见了你还顾上问你的事,一遇见白发省,全又扯那些事了,你这几年都干啥了?莫船说,也没干啥,就四处走走。连舟说,说的怕有些轻松了吧,你一辞职,人就跑了,搞得学校很是被动,人心也不稳,你也真够大胆的。
愚同说,这次回来不走了吧?莫船说,不走了,别处再好,也是别处,还是在关府做点事。丽丽干的就不错,我听说你们几个过的也都不错。丽丽说,怎么又像个领导似的表扬我。连舟说,好什么呀,看你们都辞了,心境倒好似的,我也不如辞了。
春华说,你可别学他们,我听说你在高中待的挺好的,房子也买了,别学他们胡折腾。连舟说,春华你别听愚同胡说,即使好也就一头精明的猪了,况且我还不精明。愚同说,这不精明说明你还会想远点的事,只想眼前的事了人也就精明的。这过日子,在我就是过眼前的事,一日日的把眼前的事过好了,这一生也就好了。教育在我现在看来也是这样,把别的东西放下,专想眼前这教书时,教育的快乐还是有的。
春华说,愚同说的我倒有些同感,现在啥也不想了,分数,职称,调动全不想了,也知生活就是这么一日日过时,教起书来人反有种轻松和快乐,成绩也不见得能差到哪里去。
愚同说,咱们当年更多的烦恼全是想得太多,把自己看的太重了。把教师比喻成蜡烛在我看来不是要教师突显自己,而是要将教师融化掉的,既是要融化掉就不能把自己看得太重。再说了,不是说咱们教书的是教书匠么。既是匠就说明咱们要想的不应是形而上的东西,而应是极实在的技术方面的事。可咱们老爱想些形而上的事。细想想匠人是有自己的舞台的,我们不应该出超于这个舞台的。咱们就代一门课,就担一桶水,担好就行了,老想为什么要担这水,担这水有什么用,桶里的水是不是好水,是不是每一个同学都能喝到,喝的水一样多么,这种让学生喝水的方式对不对,学生喝了这样的水有什么用?老这么想时担水就成了一件不快乐的事了。咱们就是担水的,把水担过去就行了。至于别的事实在不是我们所应想的。咱们过去不是说教师就是个马车夫吗,就是拉车的,把学生一级级地拉过去就行了,真不能想的太多。
听愚同说了这些后,几个人都没有出声。莫船想说些什么,想想也没有说。连舟说,也是这个理,说天堂那是咱们自己觉得在从事一件有意义的事。其实白发省说的还是有道理的,教育是越来越世俗化了,教育既然是世俗的事,也只有按世俗的法则行事了。当下的教育说白了就是利益教育,在利益教育里咱们老想把利益去掉,这可能么?现在细想想所谓的精明无非就是把教育当成一个利益的事来看来做而已。
春华说,教育么,很多东西还在细处。做为老师,我们只能尽了力的让学生从我们身上看见社会的光明面和希望就行了。愚同说,话虽如此,可老师的处境往往给人相反的感觉。其实这还是因为我们想的太多了。将书本知识及我们的社会经验给大多数学生传授了,使优秀的学生能按照现行的规则进入更高学校的大门,让差生得到我们的爱护已是足够了。
丽丽说,看来大家真是一群好老师,一见面就说这些,骨子还是珍情教育。人其实不是非要很多钱的,只要在做一件事就行,而且能感到做的这件事再不断的成长就更好了。我后来教书时,就是感到它已不再生长了,就那么样了,这就让我教不下去。
愚同说,你还是心急了,说社会的变革是缓慢的,就是说大多数时候,大多数人在做着一种积累的工作。这工作你是看不见生长的,有的只是重复,不断的重复,这就是很多人的生活现状,自然也是教育的现状了。你不愿这么没有生长的待着,说白了还是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你还想生长呀。想想那些山区里的教师,他们有什么生长可言,有的只是重复,不停的重复。
听愚同这么说,丽丽倒不出声了。连舟说,也是的。现在教育的标准化,已到了连大家的牢骚都一样的程度。关东县对教育提出的口号就是“三保”,保安全,千万不能出事;保运转,教育能一年一年的这么向前进,别因什么事给停下来就行;保工资,让教师能按时领到钱。做到这就已很不易,还能想什么事。
莫船说,或许你们说的对,我们真的是太心急了。社会的发展是缓慢的,可一个人的青少年时期是那么的短暂。面对现实,这样的教育现状是可以想通的,也是可以接受的,但面对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这样的教育又是我无法接受的。一个人不论怎样总要有尊严的,有希望的活着,教师的职业本应也是一个有尊严的职业,可我们把教师做的累,它不只让我们无法给学生以尊严,就我们自己的尊严也在被剥夺着,这样活着让人真的难受。
愚同说,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的逃离了以后,就能生活的比做教师更有尊严和希望。你可以因为你的社会关系而成了一个代理商,因你的才能而成了一个自由的写作者,相反大多数人不能。离开教育,很多人会活的更没有尊严和希望。我就想不来,我离开了教育能干什么,挣的钱能比现在这几百元更多么?不能。所以,即使没有尊严和希望,单纯为了活下去,也只有做教师了。活着的压力是不能让太多的教师去想尊严和希望这些事的。我已很少骂学生了,一个无能的老师是没有权利指责学生的。自古以来,做私塾老师的大都是科举的失意者,有能力的人大都去做官了。而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就这没有尊严的教师也是人人想做呀,还要花钱买来做。
春华一笑说,愚同,你的心其实还是没有沉下去,能想这些看得出你是用所谓的日子来填充自己。愚同嘿嘿一笑说,也许是吧。莫船知愚同说的都是实情,就有些沉闷的说,一切只能是这样吗?不能做什么了?连舟说,做什么,还能做什么?咱们三个闹腾了一场,到头来落下什么呢?无非是把那些事看得更清了,知道我们做不了什么。所以现在有越来越多精明的老师了,我也渴望成了他们,小事清楚,大事糊涂的过下去。可有时静下来想想,生活总有些不对劲。
春华叹了口气说,能做什么呀,到那些大山里的孩子家去去,我的心就疼的不行。当初我为调动不成问莫船,让我们爱国,可国家什么时候关心我,国家在哪里?面对那些孩子,我知道自己不能这样问的,他们也是这个国家的一个公民,他们的生活又有谁来关心?在那大山深处,就似那些自生自灭的花草,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活的好,全在你个人了。国家观念在他们心中怎么去建立?想想他们与这个国家最接近的人倒是我们这些教师,面对他们,我们就是国家。
大家都不出声,三个男的就闷着头抽烟不说话。丽丽说,怎么是这样了?看你们这样子,没人叫你们负担的,有心的话就好好干,有钱了就用钱帮他们,没钱了就用心帮他们,先把自己日子过好了再说,光叹息有什么用?还不如我一个女的。
三个人倒笑了,连舟说,丽丽倒是干脆,想想也只能是这样了。愚同说,也是的,咱们光这样也不是个事,至少咱当教师的,把这个教师当的没钱没权不要紧,要让学生喜欢呀,至少在陪伴他们那个过程中,让他们能有温暖,能觉得这个世间好。莫船你真铁了心占山为王了么?
莫船长出了口气,说,自古以来占山为王这碗饭不好吃,不到万不得一,很少有人去这么做。如你们说的,就这没有尊严的教师尚且有人花了钱挤破头的要去做,就说明体制这碗饭好吃。不过现在社会到底是进步了,人可选择的路也多了,我既然选择离开就没有退路了,至于能不能成了山大王就看我的造化了。大家就笑说一定会成了山大王。
连舟说,丽丽已成了老板,你也会的。我只是觉得你是那么的爱教育,就真的放的下?莫船说,往深处想,其实我挺自私的。像愚同说的,我还是太看重自己了,不愿将自己完全的融化掉。不过我真的不愿再那样的教书了,离开了教育的那种美好还会在心中多留些日子。
这一聊就到了傍晚,连舟说他要走,愚同说也要回教院。丽丽说,走什么,好歹咱几个不吃一顿?连舟说,你请客?丽丽说,过去不是老板也请,况且现在还被你们叫老板呢,当然我请了,再说你们也是在我这里呀。你们都别回了,春华姐睡我这儿,你俩跟莫船去,他会安顿你们的。连舟说,饭要吃就吃,回我是一定要回的,我妹叫我,我得去一趟。莫船说,不论咋的,先吃饭再说。丽丽就开出面的车,几个人坐了,到了一家火锅城,几个人又边吃边聊了起来。
聊着时就说到各自的家,连舟也有了小孩子,而且已上了幼儿园,说取名叫刘柳。大家就说这名字取得好,一听就是咱普柳川上的孩子。愚同的孩子也上幼儿园了,名字叫李肖然。问方春华时,她说她家的小铜镜也快上幼儿园了。莫船问,真把孩子的名字叫铜镜?方春华说,不好吗?莫船说,确实好,这一调动把孩子的名字也调动出来了。今后不论铜镜这个地方在不在,有这个孩子那地方是永远也不会消失了。
然后就让莫船也快生孩子,莫船说,他与尚萍梅今年的一个目标就是生个孩子。大家就说,有了孩子日子就有盼头了。又说到丽丽,让她也快找人,快生孩子,自己又有幼儿园,多好的事呀。
丽丽说,她办幼儿园可不是为了生孩子的。大家就笑。
又问丽丽幼儿园的情况,丽丽就把办园的前后经过,以及现在经营的情况给大家聊了些。大家听后就直感叹,说真想不到,咱们中最小的,在学校最不想干管理的丽丽,居然最先当了校园长。春华又给大家说,人家这个园长当的可好了,把她参观时的所见又给大家讲了。大家直呼想不到,说下次来一定要好好参观一下丽丽的幼儿园。
几个人就这么边吃边聊,时间倒也过的快,那种好久没有过的相聚快乐似乎又回来了,每个人有说不出的感慨。
吃到很晚时大家才散。连舟要去他妹妹那,愚同也说回教院。丽丽他们三人留了下,没留住。连舟说,你现在回来了,今后聚的机会多的是,过年时回了关东再聊。愚同本可以留的,可却也要回。丽丽要送他俩,他俩没让送,各自打车走了。
他俩走后,丽丽问,咱们三个怎么办?不介意的话,回我的住处,再聊聊。莫船回来也忙,还没好好聊呢?春华说,莫船,我明早就要走了,可还有话要说的,你去么?莫船知道春华和自己还想说说话,就问丽丽,能聊一夜么?丽丽说,困了,你睡客厅,我俩睡床,没问题的。
莫船就笑说,那好,走。三个人就坐车回了丽丽的住处。在车上,莫船看着车窗外说,关府的变化不小呀。想想,这也是个好地方。春华说,哪里又不好呢。莫船说,也是,哪儿不好呢?哪里都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