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中，因为吃冰淇淋妇人的原因，同车厢及相邻车厢的旅客也知道这一堆坐的都是医生，还是大医院的医生。

贪便宜的人古往今来，很多。

脸皮厚的人，古往今来，也很多。

第一个人迈出第一步之后，很多人跟进了。

他迈的第一步就是咨询。我这里不舒服，那里痛，我老婆这里不舒服，我老妈那里痛，我全家如何如何？

邵高原等人自然不愿意，这是妥妥地白嫖啊。

而徐建无所谓，他问了黄处长意见后，得到了一个含糊的答案。

如果不导致纠纷，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自己看着办，那我就给意见了。

于是，李秋婵也跟着提供意见，徐建更加收获了好感。

那句俗话怎么说来着，不是同路人，走不到一起。还有一句文绉绉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俗话反着看，就是志趣相投的人，会走到一起。

徐建，李秋婵，都是好心，热心肠，这个样子。于是随着高铁的行进，答疑的进行，两人靠得更拢了。起码给别人，给邵高原的理解，就是两人关系越发密切。

这很正常，关系以后还会更密切。

毕竟一起，在偏僻的地方做事，两颗寂寞的心，会靠的更近。

毕竟不是石头心。

有个电影，因为远离其他人的活动轨迹，两个男的都发生爱情，好像电影叫断什么山来着。

而且，历史上，援医之后，男女回去各自闹离婚的也有。

各自闹离婚，黄处长等领导不管。领导们，管天管地管空气，就是不管红豆情思。

但是，与当地人搞红豆情思，闹出风波，影响维稳工作，黄处长们就会管了。

手段有开除，建议辞职，严重警告，等等。

总之就是，援医队员，互相之间，是喜事。

援医队员与当地部族人员之间，是丑闻。

我特么是让你去支援，让你的头脑，双手，进行支援，为我，为国家，做贡献。而你把小弟弟露出来，还惹出风波，你这是害我，害国家，不开除你开谁？

邵高原很是愤怒。

李阀千金，就这么被这头猪拱了？

我哪里不如猪？

这头猪据说有张启明支持，那张启明是一医老院长，一医就是钱阀大本营，那这头猪已经有钱阀支持了。

你有钱阀主持，又要李阀支持，你的胃消化得了吗？你吞得下吗？

钱阀李阀表面在国家体制下，相安无事，但傻子也知道，他们互相看不顺眼，互相伤害，互相斗来斗去。

那次白象社区义诊，两家医院就斗起来了。

最后好像是李阀赢了人数，钱阀赢了质量。

等下，质量，听说那次是一个再障病人，是一医的一个小医生看出来了。

那个小医生，刚才李秋婵也说过，这下邵高原终于加深印象了。徐建这头猪与李秋婵原本就认识，徐建曾经就收获过李秋婵的好感。

那这样下去，我一点机会都没了啊。

必须做点什么。

很快，邵高原发现自己机会来了。

大家咨询健康问题，看地域，比如江城，最多的无非就是糖尿病，心血管啊，高血脂啊等。当年在白象社区，也是这些为主。

而在前往凉山的火车上，富贵病逐渐减少，关节痛，风湿，等劳作相关的贫苦病就多了起来。

邵高原又不是九漏鱼。

九漏鱼，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

自然懂，经济决定上层建筑。

凉山经济差，劳苦生活的人多，那三高这样的疾病自然就少。一直在消耗，哪来的三高？

而骨关节因为劳作，磨损也多。

而邵高原恰恰就是一个骨科医生。

正中下怀。

在下不才，有些许意见。

于是，在大家咨询关节痛，风湿病的时候，邵高原逐渐掌握了主动权，他的流量多了起来。

邵高原，自我感觉到，李秋婵对自己，多次投以，爱慕的眼光。

掌握局面的感觉真好。

黄处长也对邵高原很满意，这次援医，出一个骨科医生，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这时候，有对父女，从另外的车厢挤过来了。

随着咨询的进行，影响的扩大，现在等于是好事做了一火车了。

这对父女，女儿是病人，父亲陪女儿去江城求医。

未果。

现在返回凉山，听闻火车上有咨询，死马当活马医，来试试。

徐建先接诊的。

女孩呈现明显的痛苦貌，不能直立，佝偻着身体。

啊，你这个没办法，就这样保守服用止痛药物吧。如果肿瘤再大一点，可以手术切除。

是肿瘤，不是恶性肿瘤，不会转移，但这个位置不好，也会影响生命。

徐建这样跟胡献华胡萍萍父女解释。

这样的解释，肉眼可见的，在胡献华父女脸上看出了失望。

本来就是，没有治愈，没有根治，甚至没有没有效果好一点的办法，当然失望了。

胡萍萍在江城，去的是子弟兵第324医院，这是一家部队医院，跟江城二医一样，也以骨科等科室出名。

第6章 给人希望之后不能让人绝望，不然不如不给

胡萍萍在324被诊断为，丛状神经纤维瘤。这是一种罕见病，是良性的，名字上可以知道，纤维瘤。

如果是恶性的，名字上会是，纤维肉瘤。

但位置不好，丛状，从名字，合理联想，灌木丛的丛。那灌木丛不就是乱生长，拨拉也拨拉不开吗。

她的纤维瘤，在神经系统，所以是神经纤维瘤。又跟灌木丛一样，乱生长，所以是丛状神经纤维瘤。

外文名字是plexiform neurofibroma, 简称PNF。

有外文名字说明，老外进行了比较深入的研究。

徐建看过相关文献，知道这个。所以他也替华医，觉得有一点悲伤。

华医不能这样，一直啃老本啊，在现代医学范畴内，现代华医学，理应有她的历史地位啊。

神经纤维瘤累及了脊髓与它分出来的脊神经，导致女孩不能直立，佝偻着身体，因为伸直了，很痛。

邵高原无时无刻地在注意竞争对手，徐建摇头了，哈哈，那头猪摇头了。

于是邵高原立即凑过来，问，发生了什么。

哦，这女孩叫胡萍萍，十七岁，在324被诊断为丛状神经纤维瘤，这怎么就是没有办法了，你徐建在说什么呢，我来。

这位先生，怎么称呼，胡献华是吧，你好，胡献华。

邵高原侃侃而谈，显得从容又自信。

李秋婵又注意我了。

李阀千金又注意我了。

我的敲门砖又注意我了。

哈哈，我邵高原是何许人。

我就是天之骄子，我就是医学大才子，我是无敌的，我是万能的。

那徐建那头猪也敢来跟我争，他也配？

于是邵高原正了正身姿，跟胡献华父女正色道：“萍萍得的病也叫Ⅰ 型神经纤维瘤病，是由 NF1 基因突变引起的，是一种常染色体显性遗传性肿瘤性疾病。”

是遗传病啊，是自己传递给女儿的啊，这让胡献华懊恼不已。

邵高原继续：“我们医学家一直在跟各种病魔斗争，在这种病上，我们也有研究，我们发现，这种病既然是NF1基因突变导致的，那么阻断这种突变，就有可能彻底治愈这种疾病。”

阻断突变，彻底治愈，虽然不懂突变怎么阻断，但彻底治愈，我还是能听懂的，胡献华顿时激动起来。

援医队的一些成员也闻言，对邵高原行注目礼了。疑难杂症也能搞定吗，邵医生好厉害。

徐建有些沉默。李秋婵吴秀秀也看到了他的沉默。

邵高原把这种沉默，看成徐建输不起。

李秋婵低声询问徐建怎么了？

徐建没出声回答，而是摇摇头，把手指放嘴唇这里，示意自己没事，与你也先别说话，这两层意思。

胡献华紧张且焦急地询问怎么做？

邵高原笑着发表他的高谈阔论，你先带女儿去京城或者魔都，我们华国，只有这两个地方，有做NF1基因突变的检测，如果基因突变阳性，可以口服司美替尼，这是一种分裂原活化抑制剂，可以抑制你女儿的基因突变，让孩子长期健康的活下去。这种药一瓶2万，一个月两瓶，只需一个月4万。

看自己的话语 震住了现场众人，邵高原也很是得意。谁说我们骨科就是做手术的，现在有种现象，叫内科外科化，外科内科化，我虽然是骨科医生，但靶向药的了解，一点也不比内科差。

但邵高原没注意到的是，胡献华的眼神有一个明显的变化，从急切的希望之火，到迅速黯淡的失望无助。

邵高原更加没有注意到的是黄处长的脸色大变。

援医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做不到的海口不能夸。

援医成员一定要切合实际。

不能吧啦吧啦，一顿吹嘘，然后来一句，这里没办法，但在哪里如何如何。

不能给被援医对象来一句，你有钱吗，你有钱我就有办法，如此之类。

援医的目的，不是单纯的援医，是支援边疆，稳定大局，让偏僻地区感受到来自中央的温暖，让当地群众如沐春风，为中央喝彩。

你画了一个不能实现的大饼，等于开了一个本来没必要开的嘲讽大招。

组团下副本，随意开嘲讽大招是会导致团灭的。

本来，胡献华父女只会埋怨上天不公，让自己女儿（萍萍自己）得了疑难杂症。

抱怨完就完了，然后太阳照常从东边升起，月亮也从东边升起，第二天，继续。

你现在这样说，跟这对父女说，去京城或者魔都有办法，吃一个月4万的药。

你不想想，现实吗？

去京城还行，一张高铁票，但一个月4万的药，谁来负担？

徐建从史泰来那学到一招，随意画大饼，是给自己招祸。

本来别人埋怨别的事物，你画大饼又实现不了，那人就会转恨你这个画大饼的人，无它，人性尔。

所以徐建接诊之后，重复了324医院医生的话，对症支持，疼痛剧烈地时候，使用非甾体类解热镇痛药，比如布洛芬，洛索洛芬，依托考昔，塞来昔布等，辅助弥可保营养神经。

很中规中矩的回答，也顺他的心意，毕竟他的收入就是那些工资奖金。偶尔的着装费也才3万，还不够一个月药费的。

结果，邵高原为了赢他，为了在李秋婵面前出彩，无所顾忌地炫技。

胡献华大概不会揪着援医队不放，毕竟是火车上，大家萍水相逢。

可到了凉山，你邵高原说出的话，可是以江城援医队队员的身份说出去的，当地人会揪着你，揪着援医队不放的。

想到这，黄处长示意手下两个干事，去隔开邵高原与胡献华父女，把邵高原带过来。

结果邵高原还无视卫生局干事，我可是二医大医生，你们小小干事干嘛？黄处长的话，我会尊重，你们就算了。

然后他还对胡献华继续说，因为被干事带走几步，隔着有点远，他还是吼的，你听我说啊，去京城雷响潭医院，那的骨科最出名，那边肯定有基因检测，只要吃那个药，一个月只要4万，肯定能稳定病情。

还只要4万，黄处长脸色铁青，思虑接下来到底如何处置。

终于，高铁到达凉山。

终于，黄处长也定下了最终决定。

他让其中一名干事立即陪邵高原返回江城。

我回江城干嘛，我还要支援凉山呢？邵高原不解。

那名干事答复，不用了，你被除名了。

什么，除名了？

是的，除名了。

邵高原问，那我的副主任医师职称呢？

得到答复，你都没援医，又哪来的职称。

邵高原不甘心地问，之前有我这样被除名的吗？

他大概是想问，这样合规定吗？

干事答复，有的，前几年有个色狼，在凉山，搞大了一个姑娘肚子，而且他在江城是有老婆的。那姑娘来驻地闹，为了减少不良影响，就把他除名送回江城了。

邵高原郁闷，那人起码还爽过了，我特么爽都没爽过，刚下火车就原地返回啊。

干事同情他，看他还没觉悟，就跟他说了原因，不能给别人希望之后，又让人绝望，这样，会让人对我们援医队不满的，黄处长就怕出现这样局面，请示局长后，就让你回江城了。

什么，请示过局长，邵高原绝望了，他能参加援医，当然也有背景后台，但这个背景，肯定没局长高。这边局长都同意自己回来了，那自己回去后，再找背景也没用了。

早知道不在那对父女面前炫技了，这么好的晋升机会，浪费了。

想到晋升，邵高原意识到，自己目前还是主治，而徐建援医结束，也将升为主治，自己居然跟他平级，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