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变成怎样了？”钟海峰抓起一个本子，啪的一声狠狠地拍在桌子上，怒道：“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害惨了？”

“我、我怎么害你了？”从没见过钟海峰如此发怒，我不禁有了惬意。

“你不害我？”钟海峰走到我跟前，喘着粗气，踱了几个来回，指着我，气呼呼地说：“我和丁云腾本来是很要好的朋友。这些年来，我的生意都是靠他支持，公司才能运转。要不是因为你，我就不会被丁云腾抛弃，公司也不会倒闭，欠债累累！为什么你不是丁云腾的种，为什么要欺骗我？”

钟海峰不提这事便罢，一提便触到了我的痛处。想起这些日子吃过的苦，受过的冷落和伤害，我禁不住放声痛哭起来，边哭边大喊道：“凭什么说我害了你？明明是你害了我！”

“我怎么害你了？你说啊！”钟海峰盛怒至极，面目狰狞地冲我吼道。

“你怎么不害我？”我哭道：“我们一家原本生活得好好的，是你突然找到我，说我是丁云腾的儿子。我不相信，你给我看亲子鉴定，还要我和他相认。要不是被丁云腾的金钱腐蚀，我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吗？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仍然是那个上进的小伙。大学期间，要不是没有他给我经济支持，我会因为贫穷而出去打工，积累工作经验，我会努力学习，获得优异的成绩。凭借我的成绩，我会找到好地工作。即便找不到好的工作，凭借我的经验，我也会闯出一片天地的。”

抹了一把眼泪，我继续说：“现在倒好，我成绩不好，找不到好的工作，经验也不足，做生意屡屡碰壁！都是你们害了我！”

“胡说！”钟海峰狮子般吼道：“照你这么说，只要穷人家的孩子都会变成富翁？你去调查一下，全国这么多富翁，有几个人是两手空空打拼出来的？我告诉你，一万个人中都没有一个！没有人脉，没有资金，穷人就是奋斗一辈子都成不了富翁。你看看，有多少普通人在为了供房子而辛苦奔波？所以说，那是你的借口！”

“就算不成富翁，我至少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惨！”我吼道，想起自己的凄惨经历，眼泪仍在汹涌地流。

“你今天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钟海峰以嘲讽和不屑的目光看着我。

“我．．．．．．”突然想起了养父的病情，怒火骤然熄灭，今天，我可是来找钟海峰帮忙的，我怎么能冲他发火？语气顿时软下来：“钟叔，对不起，刚才我太冲动，我不敢冲您返发火，我冒犯了您，我向您道歉。我今天来找您，其实是想找您帮忙的！”

“找我帮忙？”

“嗯！”我抹了一把眼泪：“我爸他得了白血病，医生说，至少需要50万才能做手术。”

“你的意思是，你想找我借钱？”

“嗯！钟叔，看在咱们相识这么多年的份儿，求求您一定帮帮我！”

“帮你？”钟海峰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天疯狂找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难道你猜不出来吗？你看看我的公司，还像公司吗？因为你，我被丁云腾抛弃，公司已经破产，我现在负债累累。我找你是要你还我钱！你还好意思找我借钱？”

“钟叔，我…..”

“别叫我钟叔！”钟海峰厉声喝道：“我现在和你仅仅只债权人和债务人的关系，我是债权人，你债务人，你我之间，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还钱！”

仿佛听到轰的一声巨响，然后一座大山被炸得粉碎，瞬间倒塌。钟海峰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也是我的靠山和希望，现在，他非但不肯帮我，还催我还钱，这不等于将我逼上悬崖吗？

滚烫的眼泪雨点般滑落，顺着脸颊，滑到嘴唇，渗进嘴里，苦苦的涩涩的咸咸的，什么是世态炎凉，人情冷漠，瞬间便体会到了。养父李国兴是我世界上最爱的人之一，是我的至亲，难道我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他被病魔折磨，直到离开这个世界吗？我该怎么办？

“李毅，你发什么愣？我要你还钱，听见没有？”钟海峰凶神恶煞般吼道。

抬头看他，这张面孔是那么熟悉，却又是如此陌生！仿佛一杯开水，热的时候也是水，冷的时候也是水，不同的是温度而已！

刹那间就麻木了！此刻，钟海峰就算是拿刀捅我，估计我都不会有感觉，痛骂更不算什么了！

“钟海峰……”突然改口感觉有点不适，却是那么无奈和那么不情愿，麻木地喃喃地说：“我是欠你的钱没错，但是我现在没有钱！我只有贱命一条，你想要就拿去！”

热乎乎的眼泪又流出来了！正值青春年少，别人在沐浴着阳光快乐地工作，热烈地恋爱，而我却被生活逼迫得像被夹在两座大山之间似的，窒息得快没了呼吸。如果我是上帝，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必定也会陡然生怜悯之心的。可我的眼泪竟感动不了钟海峰，人啊就是这么无情！

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谁是我的亲生父母？谁才是我真正的爸妈？爸、妈，你们还活着吗？你们还在人世吗？你们可知道，你们的儿子我正在经受苦难吗？我不要大富大贵，只想陪在你们身边，能亲切地喊你们爸爸、妈妈。我不需要你们给我太多，只要你们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给我一句温暖的问候和鼓励。要是你们给我机会，让我在你们面前撒娇一下，对我来说，便是莫大的奢侈了。爸、妈，你们到底在哪里？呜呜……”

“李毅，你这是威胁我是不是？”钟海峰的怒吼将我从沉痛中惊醒，只见他脸颊气成猪肝色，浑身抖擞着，狰狞的面孔仿佛恨不得将我吞掉似的，咬牙切齿、眼睛喷火：“我告诉你，你别逼我，否则，我会跟你急的！说，到底什么时候还钱？”

“我没逼你！我说的是实话，生意已经失败，我没钱还你，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喃喃地说。

“你…..”钟海峰一个箭步冲上来，揪着我的衣襟，高高举起拳头，怒道：“你以为我不敢打你是不是？”

“你打啊，把我打死了更好？”话出口的时候，心剧烈地疼痛着，眼泪更加汹涌了，模糊了双眼，眼前一片朦胧。

“王八蛋！老子打死你！”扑的一声，钟海峰狠狠一拳打在我肩膀。

这些天来，我为了钱四处奔波，睡不好觉，吃不饱饭，精神很是衰弱。才一拳，钟海峰便把我打倒在地上。奇怪，我竟然感觉不到疼痛，也许，心麻木了，身体也跟着麻木吧！

盛怒至极的钟海峰抬脚还想踩我，一个身影冲进来，将他拉开。那人我认识，是钟海峰的女儿，名叫钟灵灵，年纪跟我差不多，人就跟名字一样水灵。在丁云腾还没和我“断绝关系”的时候，钟海峰曾经开玩笑说，把钟灵灵许配给我。那时，钟海峰对我的态度别提多好！

“爸，您不能这样！您要是把他出什么问题，那可是要坐牢的！”钟灵灵边拦着钟海峰，边说。

听到钟灵灵的话，刚刚才有所缓和的心，又痛了起来。钟灵灵和我的来往虽然多，但以前没此见面，她都挺体贴的，什么：“毅哥，你最近身体好吗？”“你好像瘦了些，要注意营养哦！”“天有点冷，别忘了添衣啊！”……，

现在，她光顾着他父亲了，根本没考虑到，挨打受伤的人是我！心变了，人也就变了，人心就是这么可怕！

“还躺着干什么？”见我一动不动，钟灵灵怒喊道：“还不快走？是不是想我爸把你打残？滚啊，你快滚啊……”

仿佛听到一阵哗啦啦的玻璃破碎声，我像条狗似的，流着眼泪爬起来，迈着无比沉重的脚步走了出去，身后滴落下的那一串串，不是血是眼泪，没有受到重伤，却无比疼痛，痛的当然不是身体，而是心！心碎了，当然得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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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写字楼出来，外面的阳光很灿烂，白茫茫的，很刺眼！此刻在我看来，变得很恍惚，仿佛成了一条茫茫大河，河水不停地奔涌向前。瞬即，大河成了茫茫雪原，不见车流，不见人影，只有我独自一人孑然、凄然地站着。

钟海峰是我最大的希望，出门之前，我还信誓旦旦地告诉弟弟李家富，这次一定能借到钱的。现在，我却两手空空。我很害怕见到弟弟的眼睛从油亮油亮突然变成暗淡，更害怕听到养父的咳嗽声和他那无助的眼神。

“我该怎么办？爸、弟弟，对不起，我辜负了你们的期望…...”

木然地走着，经过天桥的时候，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朝我伸出脏兮兮的手，手上拿着个钵，里面有几个硬币。

往日见到乞讨的人，我都要摸摸口袋，哪怕给几个硬币都行。我相信那句话，积善便是积攒人气，一个人如果没有人气，做什么事情都会不顺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