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自辉一年后从监狱里出来的当天早上，偶然得知，今天正好是季霜和顾钦的婚礼。

他带着在监狱里攒的两千三百四十三块钱，去了趟商场，画三百块钱为自己买了一身不算太贵，但还算有质感的衣服，而后开房洗澡，拾掇一番。

最后戴上口罩，来到了婚礼现场。

宴会厅门前收礼金的人是个看起来有点冷脸的女人，王自辉认了好一会儿也想不起这人是谁，确认自己不认识对方，对方应该也对自己没印象之后，他拿着五百块的红包走上前。

“随礼，女方这边的。”

王自辉的声音很沙哑——因为出狱前的那几天，他正好感冒，到现在都还没好全。

女人低着头，并没有看他，直接在接过红包打开，看到里面的金额时，微微抬头。

王自辉原本自信对方不知道自己是谁，但在触及女人微微蹙眉的眼神之后，王自辉发现，自己好像想错了。

女人手下的动作慢了，挑眉有些不确定的轻声问了一句：“白年……不对，王自辉？”

王自辉在原地微微僵了片刻，最后认栽似的无声叹一口气，“你是哪位？我不认识你……”

女人眉头皱的更紧。

“我是谢子琰。”

王自辉表情愣住，半晌后露出个恍然的表情。

礼堂内响起婚礼协奏曲，除了王自辉，门口已经没有其他的宾客。

谢子琰看了他一会儿，将红包无比自然地递还给王自辉，而后起身道：“出来说吧。”

来到酒店外面的花坛旁，谢子琰从手包里取出香烟。

王自辉注意到，谢子琰的香烟是铁盒子的，他从未见过的品牌。

他在狱里抽的那种叫散烟，就是几块钱一大袋子的烟叶，用废弃报纸或是随便什么纸给卷起来，抽的时候有股说不出的味道。

很像牛粪。

王自辉从谢子琰这儿拿了一根，点燃吸了一口，由衷道：“味道很好，不像是抽纸烟，倒像是电子烟。”

谢子琰自己也点了一根，微微凝眸看着王自辉，“什么时候出来的？”

其实王自辉到现在也没想起来自己在哪见过这个女人，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认识自己——

他在监狱这一年记性好像变得差了很多。

不过王自辉从来不是个纠结的人，他笑道：“今天上午。知道季小姐结婚，所以想来祝福一下。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单纯想来祝福一下。”

谢子琰点点头，“我知道，我也没误会你——不过，钱你还是自己拿着吧，心意我会转达给季霜的。”

王自辉莞尔一笑。

他跟一年前没什么区别，只是更加苍白瘦削，笑起来的时候颊边居然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看着秀气得很，像女孩子。

他不跟谢子琰客气，晃了晃手里的红包，“那好，正好我缺钱，就不推诿了——没事了，我先走了，拜拜。”

“欸等一下！”谢子琰叫住他，神色迟疑，“你……你接下来打算去哪？你，你妈妈那边……节哀。”

王自辉服刑到第三个月的时候，他进去的事终归没能瞒住王小雨。

王小雨辗转从季霜那里得知了的所有的真相，对儿子又气又急，但气了没两天，啊hi是忍不住去看望儿子，给儿子带了不少东西。

王自辉劝王小雨，一年，顶多一年就出去了，让王小雨等他。

王小雨看了王自辉两次，次次都哭的眼睛红肿，不过最后还是被劝好了，满怀希望地等着儿子回来。

然而祸不单行——

半年前，王小雨雨天出门送货，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人就那么没了。

季霜和顾钦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王小雨已经由自己的表亲发丧火葬了，别说在里头的王自辉，就连他们也没能赶上再见王小雨一面。

原本这件事季霜建议等王自辉自己出来之后去问王家人的，但最后跟顾钦和谢子琰一商量，还是在第一时间告知了王自辉。

季霜当时很平静，因为她并不认为这件事跟自己有任何的关系——虽然她很心疼王小雨这个努力活着的中年妇女。

但去之前，季霜也是做好了被王自辉质问咒骂的准备。

谁知道，王自辉很平静。

他只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呆愣了一瞬间，而后就无比平静的点点头，起身离开了探监室。

后来，不管谁来探监，王自辉谁都不愿意见了。

季霜通过跟狱警交谈得知，王自辉似乎很正常，吃饭认真吃，劳动也是认真劳动，他只是不说话不交流，前几天里面新进了一个人，甚至以为王自辉是个哑巴。

“他应该是抑郁了，”狱警跟季霜传达，“我们也在找医师为他治疗，争取在他出去之前为他好好缓解症状，免得他之后不能很好的融入正常的社会生活，不过……收效甚微。”

如今想起收效甚微这句话，谢子琰看着眼前的王自辉，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王自辉却是一无所觉，他笑了笑，很平淡：“回盐城，我还有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