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禹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席明烛一点都不意外，但是真的听到陆天南这么说出来，还是难免陷入沉默。

席明烛拍拍陆天南的背，无声地安慰。

其实下定决心一起死的那一刻，其他的都不重要。

当时在业火里席明烛抱着陆天南就是这样想，若无法同生、共死也是极好。

人活一世总要遇见一个人，能让你愿意为他舍弃世间万物，才不算徒劳走一遭。

陆天南缓缓劲，就立马想起席明烛后来又被放血，现在身体肯定还很虚弱。

连忙松开，一脸关切。

“哥哥，你感觉怎么样？”

席明烛摇头，“没事。”

两人回房间洗漱过后，席明烛给陆天南手包扎一下就去失乐园。

江虞舟不在了，有些事还是有必要说清楚。失乐园会长不会变，只是这件事——公会里的玩家，甚至于其他玩家迟早要知道。

从进游戏的那一刻就知道，你遇到的人未必会活到最后，有些感情注定不能深入。可是人跟人相处久了，能永远把控好度当作普通的萍水相逢那不可能。

本来就是矛盾的事，遇见后深交，深交后就没办法再回归全然不在乎。

因为有共同的回忆，陆天南也很双标没法像以前说的那么洒脱。把人删干净当作不存在只适用于那些临时凑在一起的玩家。

陆天南说白在游戏里就江虞舟一个兄弟。

江虞舟待陆天南不曾有坏心，平日里陆天南在快发疯的边缘江虞舟还会拽陆天南一把。

这些陆天南都心里清楚。

陆天南虽然也在席明烛跟前抹黑过江虞舟，但说到底还是因为跟江虞舟熟稔，有些话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基础上可以开玩笑地说出口。

江虞舟丧命的消息传开，对于跃跃欲试要冲击七层的玩家无异于是当头一棒。

玩家死亡后，休息室就被游戏重置，江虞舟和江暮禹说到底也没留下什么。

陆天南再见到柏清越是在七日以后，相遇时还满目意外之色。

跟上次面目全非的丧尸模样不同，这次柏清越用正常玩家模样出现随后找到失乐园来。

可是仍旧差点认不出来，跟之前的模样终究还是不同。

疲惫、憔悴，像是被掏空似的。

任谁看也不像是游戏BOSS该有的形象。

“我想再来看一眼，没想到暮禹的房间空了。”柏清越缓声朝陆天南解释道，找来失乐园的原因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就是私心希望江暮禹能留下点什么，留在那个副本的尸体柏清越怎么也没办法带走。最终把江虞舟和江暮禹一起埋在神庙前的院里，柏清越本想收走江暮禹的长剑留作念想，偏偏江虞舟的短刃孤零零埋在一旁略显可怜。

活着都没争风吃醋，更不能趁人死再做这种事。

柏清越跟江暮禹相处的那段时日，太清楚江虞舟在江暮禹心里的位置。

谁都比不上。

旁人做再多江暮禹都不肯施舍一眼，江虞舟光是站在那什么都不做就赢了。

柏清越心头复杂苦涩，要是单拎走江暮禹的长剑，恐怕会被埋怨吧。

柏清越最终是什么都没带走。

甚至做出疯狂的举动，在不属于自己的领地挖出晶核埋在长剑和短刃旁。

柏清越也由此得知自己失去晶核并不会瞬间死亡，只是会产生极大的消耗，这种消耗连半小时都无法支撑。如果不及时返回领地，他会死。

陆天南在失乐园里也没见江虞舟留下什么，唯一一张是用玩家天赋和道具操作洗出来的照片。

是那段浑浑噩噩喝酒的江虞舟想要睹物思人才肯让人家读取记忆截下的一帧画面。

还是江暮禹捏着江虞舟下巴佯装狠厉睨着江虞舟的画面，让陆天南给锁在江虞舟在失乐园的休息室里。那是属于江虞舟和江暮禹两个人的回忆，旁人触碰不得。

陆天南对柏清越的认知还是停留在这人对江暮禹有一定目的但还没显露。如今江暮禹死了，柏清越再出现实属意料之外。

“不空也留不下什么。本来就是游戏，唯一属于自己的也就一条命。”

柏清越抿着唇，他唯一的朋友连命都丢了，要是他早点到……

但柏清越清楚知道，那个副本的禁制远比进入别墅困难，消耗那么多晶核连带着最后送江暮禹的项链都破碎才站到江暮禹尸体跟前。

单单是这样就已经竭尽全力，以至于用面目全非的模样见江暮禹最后一面，哪还有要是能早点到。

陆天南一手撑在门边，随后放柏清越进去坐坐。

该烧水泡茶一点不落下。

柏清越看着陆天南闷声道：“那是暮禹自己的选择，是吧？”

陆天南知道柏清越说的是长剑刺穿那一下，沉默一瞬随后懒懒应声。

“是吧。兴许也有江虞舟的手笔。”

陆天南总觉得江虞舟最后是清醒的，无论是守卫消失，还有门的出现。

甚至最后的给予回拥。

一系列都像是算好的，太顺利、太巧合。

陆天南也不知道江虞舟是怎么跟江暮禹说的，总之最后江虞舟让陆天南带江暮禹走陆天南是没做到，陆天南对此心中有愧。

可那是江暮禹的选择，他得尊重。

陆天南端起杯子，抿一口茶水。

看着柏清越面容憔悴，难得说了句劝解的话。

“柏清越，你没必要自责。你跟我们本来就是不同阵营，你已经做的足够多。放过自己，他们两个做的事是他们心甘情愿。”

“江暮禹是得偿所愿，江虞舟这辈子唯一给他的回应就是临死前。想必知道心意再离开，也能心满意足无所憾。”

柏清越静静听完，忽地笑了笑，一口饮尽茶杯里的水。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柏清越看似释怀，实则这辈子都走不出来。他本身就不是人类，那些晦涩复杂难懂的情感，他只在江暮禹身上体验过。

解铃还须系铃人，能带柏清越走出来的人不在了，柏清越注定困在其中不得离开。

柏清越离开后，陆天南回去跟席明烛重新复盘这两次的副本。

每一次都需要有玩家作为最终BOSS实体化的契机，上次是狂徒的另一个玩家，这次是江虞舟。

按照这种程度进行下去，每次副本必要的玩家损耗无法避免，能走到第六层的玩家用一个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