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禹在楼梯处站了很久，自接到陆天南说江虞舟准备绝食饿死自己的消息后，他沉默许久后没法放任不管。

于是从楼上下来。

望着江虞舟他真的不懂视线里这个人，这是做什么呢……

“小叔叔，现在是在做什么？”

江虞舟闻声看向江暮禹，他本想收拾好心情去找江暮禹好好道歉，可没想到江暮禹先下来找他了。

“小叔叔先前回避我，我都受了。怎么现今如小叔叔所愿，我会躲着避着，小叔叔反倒要绝食？”江暮禹太平静，像是心死一样。

当他把已经放凉的饭菜端到江虞舟跟前时，突然顿了顿。

“是我把小叔叔看的太重了是不是？你成功了，确实要挟到我，我没办法。现在，把饭吃了，你想我怎么做都依你。”

江虞舟接过饭菜，他现在想说的话很多，全都卡在嗓子眼里。

原想着是要去找法子哄哄江虞舟，哪怕对方不原谅也该用余下的日子好好珍惜。

结果，等到对方的妥协。

什么绝食饿死自己，不用想也是陆天南办的好事。

他一边庆幸江暮禹在意自己，一边又暗骂自己卑鄙无耻，竟然把人害到这一步。

“为什么不说？”江虞舟在江暮禹的注视下，扒一口饭没滋味地咽下。连咀嚼都没咀嚼，也不觉噎得慌。

江暮禹见他这么吃饭微微皱眉，“说什么？”

“你跟木偶融合没办法离开游戏。”江虞舟紧盯着江暮禹，桃花眸里满是心疼。

“有得必有失，想在生死关头白捡一条命就该付出同等代价。就像我得到不属于我的光明，活该失去你。”江暮禹先前给过江虞舟的威胁在此刻统统化作平静。

就像要把自己坠入深不见底的深潭。

没有一丝生息，没有一丝欲望。

“你眼睛的事跟我离开的事是两件事，这之间没有必然联系。”江虞舟不愿江暮禹这样想，江暮禹的眼睛本来就有希望治好，他离开却是突变情况。

“这些巧合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命中注定。何况，我失去小叔叔就是从那天开始。”江暮禹轻淡的语气像是在对江虞舟的凌迟。

一刀刀划在心口，痛彻心扉。

小孩在等不到小叔叔的日子把过错全都加在自己身上。

江暮禹视线落在江虞舟手里端着的饭上，江虞舟知道对方的意思，受刑似地狼吞虎咽。

江暮禹皱着眉，阻止他的举动。

“咀嚼后吞咽，很难吗？小叔叔，你想折磨我，也该等我死了再说。现在让我看着你半死不活的样子，是想我怎么做？”

江暮禹轻轻捏着江虞舟的下巴，没有用任何力道。

“小叔叔既然什么都知道，就该明白，我吊着自己的命是为了再护你一段时间。我都在痛苦地活下去，小叔叔有什么理由不珍惜？”

江暮禹松开手，长剑一出划破手腕，血液涌出。

一系列动作太快，又出人意料。

江虞舟没阻拦成功就被流血的手腕抵在唇边。

“小叔叔，要活着啊。你现在轻贱的不是你的性命，是我给你的一切，连带着我的命。想绝食可以，等我血流干的那天。”

血液顺着唇缝流入口腔，江虞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暮禹给的是性命，这血他得咽下，这是对方给他的，自作孽得受着。

饮血的滋味，让他想要流泪。

胸口憋闷着，快要喘不上气。

江暮禹眼看自己手腕的血被止住，长剑还没动就被江虞舟握住。

江虞舟生怕拦不住江暮禹，用身体作挡，用尽全身的力道直接把人扑倒。

江暮禹一手握剑，一手高抬，被扑地后退还是没站稳。

倾斜着倒下时，长剑消失。

江暮禹就护着江虞舟直直倒下，一声没吭。

是久违的拥抱啊……哪怕是意外，也没关系。

江虞舟多希望江暮禹哪怕像小时候一样朝他说一句：“小叔叔，我不疼。”

眼前一声不吭的人，让他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江虞舟起身伸手去拉起江暮禹。

江暮禹自己撑着站了起来，他抿着唇跟江虞舟拉开距离。

“好好吃饭，如果你还有一点点在意我的话。”

江虞舟应下，见江暮禹要走，情急拉住江暮禹刚才受伤的手腕又紧张松手。

“小禹，我们回到你小时候一样。一定还有救，那么多道具，不会是终点，我带你离开。”

江暮禹回看着江虞舟，忽地笑了。

“小叔叔，你没搞清楚一件事。我不想离开，我只是想送小叔叔活着离开游戏。”

江暮禹从始至终没想过离开游戏，在一次次尝试中明确江虞舟对他的抗拒后就没想过离开。

找不到人的时候满心执念和期待，找到以后反而消耗的什么都不剩。

人是会变的。

死心塌地总守着回忆止步不前的人在已经确定自己被抛弃的那一刻就没有活路可走。

江暮禹清楚地知道，江虞舟的周围有很多人，江虞舟的未来里没有他。

江暮禹在煎熬痛苦的时候，江虞舟在与不同姿色的男男女女在床上逍遥快活。哪怕威胁的话再狠厉，江暮禹扪心自问根本舍不得用在江虞舟身上。

他舍不得。

困住江虞舟一时就够了，总不能困一辈子吧。心不在自己身上的人，绑在身边真挺没意思。

“如果这里真的有神，就听听我的祝福吧。我祝小叔叔能长命百岁、子孙满堂。也祝自己死得其所、无怨无憾。”

江暮禹几番尝试，朝江虞舟扬起像小时候那样灿烂的笑容。

什么时候开始，连对小叔叔笑都变得困难了呢？活的越来越像真的木偶一样了。

江虞舟听到这话疯了似地把人箍在怀里，“不能死，小禹你不能死。”

江暮禹一动没动，平淡无波。

“不是现在死，小叔叔不用担心。七层的日子兴许还长着，兴许也没多久。小叔叔该期待离开游戏的那天，没我的妨碍，小叔叔想同谁上床都是自由。”

江虞舟觉得自己抓不住江暮禹了。

“没有别人，不会有别人。我答应过小禹的我都记得——”

江暮禹轻轻嘘了一声，温柔道：“小孩子的玩笑话，不作数。”

作不作数都不重要，谁让全都食言了。

没意义的许诺，只留下被骗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