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文元年的寒冬，风雪无情。

可那漫天的白雪，却给这偌大的天下披上了一层雪白色的铠甲，覆盖住了人眼所能及的一切。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今年这个寒冬，整个天下，又将有多少百姓被这湛白的雪，吞噬掉他们的生命，这雪，是吃人的啊！”

大周都城，皇宫之内。

张宇航遥望着此刻正在自己面前飘零的雪花，却是没有一丝赏雪的兴致。

“摄政王今日来见朕，不是只为了说这些话吧？”

大殿内，此时只有三人。

张宇航，周王，还有白战。

“本王这些年，所做之事，所杀之人，几乎都有他必须去死的理由，可是面对你，却实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才好。”

说罢，张宇航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年幼的周王，笑道：“陛下，你要是我的话，你会怎么处置？”

周王此刻没有丝毫的掩饰自己，直接道：‘杀！’

一个杀字，仿佛说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一般。

“王爷有兴趣听我说些话吗？”

周王回首，直接坐在了面前的茶桌之前，这是他专门让人准备的，因为他知道，今日，或许是他最后一次有这样的雅兴了。

“陛下请讲，臣洗耳恭听。”

同样是坐在一旁，张宇航今日很是有耐心。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讲的，不过就是一些琐事。”

“曾几何时，我从未想过自己能坐在这个位置上，也从未想过大周会在短短的几年之内走到今日这个地步，这一切，都得拜王爷所赐。”

张宇航笑了笑，没有搭话，甚至是装作没有听懂他言语之中的意思。

“可我见到了，见到了王爷是如何翻云覆雨，如何将整个大周一步步拿捏在手中，短短数年，连十年的光景都没有，你就一手颠覆了一个王朝，颠覆了整个的天下！"

“一手将曾经无比耀眼，盘根错节的世家蚕食殆尽，六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在你的手中，不过是短短的数年，便彻底化为历史的尘埃。”

“此等手段，此等魄力，不要说是我，就算是亘古以来，又有多少人能做的到，王爷无愧于枭雄之名，将来更是会成为这个天下真正的主人。”

“陛下谬赞了，这一切，只是大势所趋，我也只是顺应时代罢了。”

张宇航言语间有些意兴阑珊，这漫天的大雪，这历史性的一刻，却让他感到无比的孤寂。

魏国覆灭，被关汉率领大军攻破皇城，魏王不愿成为亡国之君，亲自在皇城之巅，引火自焚。

保全了他身为亡国之君的骄傲。

靖王率领朝臣投降，靖国对大周俯首称臣。

这是北境战局，现在早就平定，这也是天下大势，不容任何人抵挡。

齐国经历在武东城一战之后，彻底丧失了所有的战力，齐王不等周军杀到，就被他麾下的那些官吏官吏绑了起来，亲手交到孙应的手中。

一代雄主，最后却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成为了一个阶下囚。

齐国，也彻底落下了帷幕。

梁国皇帝陛下不堪受辱，率军进行最后的冲杀，被孙应于战场之上亲自砍下了头颅。

自此，梁国覆灭。

曾经的五国天下，彻底成为了历史。

大周一统天下，也已经成为了定局。

而现在，张宇航最需要的，是一个名分，一个真正以新朝统御天下的名分。

大周，这六百年的王朝，也走到了尽头。

“大势。”周王笑了一声，“所谓的大势也不过是人创造的罢了，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势，这不过只是一种说辞罢了。”

“但不管怎么说，你绝对是前无古人，甚至是后无来者的存在。”

这一点评价，周王不仅是在肯定张宇航一统天下的丰硕成果，还是表明了这些年张宇航所实行的国策。

说句实在的，就这些国策之言，不要说是大周，就算是放眼整个天下，也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陛下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有没有兴趣听我说两句？”

张宇航没有回应周王对自己的评价，而是笑着转移了话题、

“朕洗耳恭听！”

“其实我已经是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这样说，陛下信吗？”

“信！”周王沉声道：“你这样的人，说出任何话，朕都信。”

“我一直信奉一句话，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会是天使吗？”

“所以我从来不在乎任何人对我的评价，赞美也好，责骂也罢，都只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我要的，是那从不曾见过的辉煌盛世，是人人如龙，可以自在潇洒的时代。”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不论是为生存而挣扎，还是为了欲望而拼搏，最终都比不过唯心而活来的潇潇洒洒。”

“我这一生或许做不到了，但我希望下一代，以后的后来者，能真正的拥有这一天，见到这一新时代的到来，拥抱真正属于人生的人生。”

人生的人生。

此时，就连张宇航都不清楚那会是个什么样的时代。

人不为欲望而活，只为自己心中最初的信仰，只为追求自己心中最坚定的梦，那样的人生，或许才是超越了所有一切的根本，才是真正的活着吧。

“朕理解不了，但朕知道这个时候的你，需要什么样的东西。”

“禅位还是弑君，你自己选吧，不论选哪一个，朕都会无比的配合，因为朕知道，就现在的局势而言，已经没有给朕丝毫反抗的余地和机会了。”

“只是希望你能念在自己和父皇君臣一场的份上，给我们武氏，留下一份血脉，哪怕是将他驱逐出京，平平安安的做个普通人，也是极好。”

说罢，周王起身，再也没有看张宇航一眼，转身朝着自己的寝宫走去。

正如他说的，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丝毫可以反抗的余地。

哪怕他满腹韬略，哪怕他胸有山河，却也已经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他能做的，就是平静的等待死亡的降临，以此，维护住大周这六百余年的江山，最后的傲骨。

殿外大雪纷飞，无比的寒冷，而今日的大殿之上，也是充满了孤寂之意。

不论是这位摄政王，还是生命和寿命都将走到尽头的大周王朝。

一概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