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娟认为这纸片是在扫地时不小心掉落的，想都没想，便弯腰拾起，直接丢到垃圾桶。

林苗进屋后，四处打量着，一个劲的赞叹房间是多么干净和温馨。

随口问道：“你们俩怎么住在一起呀？”

白思甜告诉她，她们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也是邻居。

林苗两眼放光：“真羡慕你们呀，能跟好朋友在一起。我呢……从小就被送去体校，每天就是跟队友训练。每半年时间才能回一次老家，和老同学们早就没有啥联系了。”

白思甜追问：“那你怎么来当模特了？”

林苗轻抿了一下唇，低下头来，踌躇了片刻才说道：“我主动退出了排球队。”

白思甜和田小娟都感到吃惊：“啊？为什么啊？”

林苗踌躇了一会儿才说："我……故意弄伤了自己，主动申请了退出。"

林苗吞了口唾沫，声音有些提高：“我爸妈…都非常崇拜郎平，而且正好我的身高符合排球队员的标准。他们对我的期望就是跟郎平一样为国争光。所以…我很小就被送去体校了。算是为了实现他们的梦想吧。”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出于梦想而去的。”林苗突然情绪激动地说道。

”我们队里有个女孩，我和她关系很好。你们知道这个女孩有多努力吗？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练习，练到全身伤痕累累，也不去休息……我问过她，这样做值得吗？”

“她告诉我，她家在农村，非常贫困。她父母加上两个弟弟，只能凑出来一条完整的裤子！每次出门只能轮流穿。她被体校选中离开家后，吃饭住宿都由国家提供，这样可以为家里省钱。后来她努力训练，如果能跟队伍一起取得冠军，就有可能让家人过上不再挨饿的生活。”

林苗抬头望着天花板，陷入了回忆：“三个月前，我们队开始进行选拔考核，只有通过考核的人才能正式参加比赛，不能通过的只能成为替补，等待下一次机会。但是，每年都会有更年轻的新人加入，这一次如果不能进去，下次更加没有机会了。”

“正式考核那天，她却高烧39度。可她知道机会难得，只能咬紧牙关去参加。然而结果……她与进入正式队伍差了一点点，排在替补的第一位。”

林苗伸出一根手指，比着“一”：

“就差一点点，就能正式上场了。她伤心欲绝，从那天开始不吃不喝。我看不下去了，她这样失去了对生活的动力怎么行呢？”

“而我，勉强通过考核成为了正式队员。我想，要不我让给她好了？反正我们家条件还不错，不缺钱。而且，成为第二个郎平，那是我父母的梦想，不是我的梦想。所以……我故意把脚踝扭伤了，借此机会申请退出。”

林苗站起来，双手插兜，在屋子里洒脱地转了两圈。

白思甜听明白了，林苗虽然说的云淡风轻，但当初她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一定经历了内心的挣扎和纠结。

从小就接受训练，谁不想取得好成绩？没人愿意将自己的机会让给别人。

如果放在现代社会，大概会有人说林苗很傻。白思甜感叹，真是个善良的姑娘。

田小娟也被这番话镇住了，半晌没有说话。

白思甜看着气氛有些沉重，拍拍林苗的肩膀，笑着开玩笑说：“既然你这么善良，那以后就嫁到我家来，做我嫂子吧！”

两人一时间愣住了，没想到白思甜会这样说。

然后意识到了，林苗把胳膊搭在白思甜的肩膀上：“没问题，那你以后得听我的话哦~”

……

下午的训练室里，大家全力以赴地进行着加练。特别是林苗，她的进步简直飞快。

教练苏岩走了进来，说要为大家做一份详细的档案记录。

第一个被叫到的是田小娟，苏岩让她脱掉鞋子，背靠着墙站直，墙上有刻度线。

教练用一根直尺压在田小娟的头顶上，看看对应刻度的位置。

“田小娟，177厘米”苏岩侧头对一个姑娘说道，姑娘飞快地在本子上记录数据。

苏岩又让田小娟站上体重秤，“118斤”

随后，苏岩用软尺分别测量了 肩宽、胸围、臀围、上臂围、腕围、大腿围、小腿围以及上下身差。

最后又记录了田小娟的鞋码，这才算完。

白思甜心想：原来这个年代对模特的要求就已经那么高了。

队员们排着队等候，全部测量完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

苏岩又拿出计算器，飞快地按着按钮，一边说道：

“田小娟，目前体重118斤，预期体重112斤，还需要减6斤。”

田小娟哭丧着脸，问苏岩：“我亲爱的教练，这个预期体重是怎么计算出来的呢？”

苏岩停下了按计算器的手，跟大家解释：“这是根据一个公式计算的。（身高－121）×2。大家做了模特这个职业，平时要时刻关注自己的体重，我建议每天早上起来都要称重，养成习惯。”

“白思甜，目前体重103斤，预期体重116斤，很好，保持住就好。”

田小娟龇牙咧嘴的过来，搂着白思甜：“姐妹啊，我多出来的体重给你好不好？你也太苗条了吧。”

林苗的身高是181厘米，按照模特队的要求，120斤的体重才算符合要求。

但林苗曾经是运动员啊，140斤的体重看起来一点不胖，毕竟她身上都是结实的肌肉。

最后，苏岩宣布，从今天晚上开始，需要减肥的队员，最好就不要吃晚饭了。

姑娘们发出哀嚎，苏岩撂下一句狠话：“要想吃这碗饭，就别吃那晚饭。”

……

在田小娟的威逼利诱下，白思甜只能陪着她不吃晚饭。

美其名曰，你自己吃我就馋得受不了，所以我们要有肥同减，有难同当。

两姐妹躺在各自的床上，田小娟翻着杂志，白思甜则安静地思考自己的事情。

第一天的训练已经结束，白思甜对模特队的训练流程和时间安排，已经有了清楚的了解。

她在模特这块是有基础的，每天不需要加练，所以还有大量的时间没有利用上。

训练是一个月之后结束，这一个月的空余时间应该利用上。

毕竟她现在还有两项重要的任务要完成，

首先，是给姐姐筹集做牙齿美容的资金。

其次，她要在三个月内，阻止妈妈转岗。

白思甜觉得还是应该先赚钱，等钱赚的多了，才能实现自己的计划。等赚了足够的钱，可以开个店，然后让妈妈帮忙守店。

令白思甜担忧的是母亲的态度，母亲这一辈人比较保守，他们的观念里，在国营厂工作是稳定的铁饭碗，比个体户高贵。

个体户虽然能赚到钱，但是让人瞧不起。

即使妈妈在幼儿园能升职为领导，她也觉得自己当个普通化验员更有面子。

化验员每天穿着白大褂，坐在干净明亮的办公室里。比在喧闹的、满是油污的车间工作强。比天天照顾小娃娃屎尿的幼儿园强。

这就是在那个年代，在那个工厂，没有太多选择的情况下，最好的选择了。

为什么？都是因为尊严。

白思甜明白，这可能与家里长期的贫困有关，父母一直被人瞧不起，所以更渴望得到别人的尊重。

因此，白思甜决定将"尊严"作为突破口。

她相信，等自己赚了足够的钱，可以想办法让妈妈认识到做个体户、成为老板是很有面子的事情。

打定主意，白思甜准备行动。

她轻声对田小娟说道："小娟，明天早上4点，我打算去正大商场转一转，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