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送到这里就行了，前面人多不好掉头的。”华亭不断提醒。

“没有啊，现在车正好不多，我送你到校门口。”

母爱，有时就是可以让人心惊肉跳。

华亭提心吊胆地盯着校门口那一带，还好没发现同班同学和老师，看着快到校门口，赶紧让老娘停车。

他匆忙下车，还没把车门关上，一声招呼让他魂不附体：“华亭妈妈，你好啊。”

五雷轰顶啊。

华亭怕的就是这么个熟悉的亲切的声音。

寻声扭头，满面笑容的黄老师拉着他五岁女儿的手，从对面一个小商店里走出来。

华亭的心跳得比遇到了暗恋的女生还厉害。

做贼心虚啊。

这两年，他一直对老娘撒一个善意满满的谎言，一切为了老娘的健康。

他在成绩报告册上，给每门功课平均增加将近四十分，让自己的成绩由班上倒数前十变为前十。

老娘深信不疑，是因为高一时他确实是班上前十。

可是老娘不知道，高二开始他迷上了游戏。

本来只是出于好奇玩几天，可他发现自己玩游戏运气好得惊人。

重点是，还可以止他手部的痒。

华亭手痒可以说是一个顽疾了，随时都会发痒，找不到原因，只能不停洗手止痒，所以手洗得比女生们还白还嫩，白到透明。

可是在玩游戏的时候，手不痒了。所以他有时间就玩游戏，越玩越上瘾，代价是学习成绩不断下滑。

那段时间刚好家里有事，父母自顾不暇，没办法顾及他，也没跟老师联系，他的谎言也就没人揭穿。

现在——大事不妙！

老娘回打了招呼后，黄老师说：“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说一说华亭的事，可联系不上你，在群里说话，你也没有回应。”

华亭两眼发黑。

“不好意思，我手机丢了，换了号码，原来的微信也不用了。”老娘回答。

“没事，我就是想表扬一下华亭，高三以来，他的表现非常好，越来越努力了，学习也明显进步了。”

这表扬非常真诚，而且也是事实，高三开始华亭狠心戒掉了游戏，把精力投到学习上，想努力拼回来，成绩从班上倒数第一爬升到了——唉，倒数第八。

老娘眉开眼笑：“他是很努力了，可是考来考去不也还是前十名而已吗？我是希望他能考个前三名，跟他表姐严甜一样……”

轰！

华亭脑袋一片空白！

该来的毕竟还是来了，尽管有心理准备，华亭还是全身冰凉的同时脸上火辣辣的，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黄老师不动声色地朝自己看过来，华亭低下了头，准备接受接下来的暴风骤雨。

出乎意料，黄老师接下来的一句居然是：“是，是，就希望他继续努力，争取更上一层楼。”

没！没揭穿他？

简直难以置信啊，华亭感动得有些想哭。

“这两天华亭请假，是家里妹妹生病了？”黄老师又不动声色地问。

老娘脸红了，老实回答说：“不是。”

“骗人了？骗人可不太好哦华亭。”黄老师意味深长地看向华亭。

弦外有音啊，华亭满脸通红，老师你说话艺术怎么就这么高呢。

老娘赶紧说：“黄老师，你别怪他，他是个很诚实的孩子，从小到大从来不骗人的，这次骗人是我的主意，我怕真实理由说出来不好听，让他编了个谎。”

华亭的脸红到发紫，诚实和不骗人几个字，这时要多刺耳有多刺耳。

“那真实理由是什么？”黄老师依然淡定地问。

“前段时间家里不是一直出事吗？有人跟我说，是因为华亭招惹到不好的东西了，必须回老家祭祖宗，给祖宗烧点钱才能解决，要不然高考也一样麻烦，宁可信其有嘛，就带他回家祭了祖宗，因为是封建迷信，我不太好说出来 ……”

华亭越发如坐针毡。

如果说撒谎老师同学还可以理解的话，那么搞封建迷信，在班上绝对是让人无地自容的行为，中学生们会把这个直接跟愚昧无知挂钩，那真是抬不起头了。

后悔啊，后悔一时心软跟老娘回去了。

老娘当然是被家里接二连三的事整怕了，去问了仙姑，结果仙姑一席话把老娘吓着了。

仙姑甚至说，华亭长期不回家祭祖惹恼了祖宗们，不但家里出事，还让华亭生一些奇怪的病（老娘说对的，他的手总是发痒，仙姑说没错就是这个）。

华亭本来是嗤之以鼻坚决不信的，可是身为孝顺儿子，需要尽可能多给老娘一份精神寄托，就答应回去了。

老娘跟黄老师重新添加了微信，就走了。

华亭看到妈妈的车开走后，黄老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自己，一时冷汗直冒，低着头不敢作声。

黄老师说道：“华亭，你在你妈那里形象不错嘛，从小到大没撒过谎，是吗？”

华亭面红耳赤，两只手不断互搓。

“我不是想替你打掩护，是看到你妈一脸疲惫，但提到你的成绩时还是那么骄傲，我担心说出真相她情绪失控……我们学校有过一个家长，在突然得知孩子撒了跟你类似的谎言后精神恍惚，开车坠河，抢救不及……”

冷汗！

替老娘谢谢老师不杀之恩！

“但是一个月之后就高考，就算我不说，你这谎言还能维持多长时间？”

“我会努力，老师，别告诉我妈，我一定会努力的。”华亭结结巴巴地哀求。

老师不置可否的一笑，拉着女儿的手走开了，危机好像也过去了。

可华亭陷入了恐慌。

一个月……再努力，还能提高多少？老娘始终是要崩溃的。

唉，当时为什么要玩游戏？明明读完高中有的是时间玩。

到上自修铃声响起，华亭还在发呆，满脑子都是老娘气得要跳楼、妹妹哭得死去活来的画面……

自从老爸入狱后，老妈已经说过好几次不如跳楼这样的话了。

偏偏华亭发呆的时候，黄老师来教室巡视，在华亭身后，看着华亭的书页稳稳当当的整整几分钟都没动过，气得脸都青了。

他走上讲台，让大家停下，说道：“同学们，明天又是月考，这可以看作是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拟大考，绝大部分的同学都非常认真地复习，但是有极个别的同学，却让我一言难尽。”

他眼睛往下扫了一眼华亭的位置。

“有个同学长期沉迷游戏导致成绩下滑，正当我对他的家人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一切感到奇怪时，今天明白了，原来他在向家长报告成绩时，把‘倒数前十名’里的前两个字给节省了。”

同学们哄笑开来，看到黄老师毫不掩饰的眼神，还有华亭涨红着的脸，都立刻猜到了谁是当事人。

“我没有向他的家长揭穿他的谎言，因为我觉得他还在努力中，或许还有开窍的机会，可事实证明我想多了，整个晚上都在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白嫩的手在发呆。”

更响亮的哄笑声。

华亭低下了头。

他的手，本来就是同学们嘲笑的一个点。

“听说这个同学的家长为了他高考能考好，特地带他回家祭祖烧纸钱给老祖宗，难道是认为今天烧的纸钱够多了，足够让祖宗满意了，可以不努力了？可是，我怎么只记得那句话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而不是有钱能让鬼考试？”

所有的眼光都在看着华亭，很多人都在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华亭无地自容，汗水大滴大滴地滴落，好后悔答应了老娘回家祭祀，不祭祀，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就在这时，耳朵里听到窗外有人开心地叫道：“找到了，哈哈，少主在这里……”

华亭本来想抬眼看看是怎么回事，但发现没有任何人受到这话影响，都好像是没听到的样子，作为正被批评着的人，当然也不好东张西望，只能收起好奇心，翻开书逼自己目不斜视地盯着书做题。

做着做着，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不知不觉中，他的手半天没痒过了！好像祭祀完成后，就没再痒过了。

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