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栀予紧抿着唇，丝毫不在意被萧玹盯着揣度。

“这话我确实说过，可是二姐姐她……不，那都是我神志不清的浑话，萧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二姐姐？谢意婉？

原来是她。

林栀予一副说错了话的模样，好半晌才试探着又问：“萧公子你……无处可去吗？”

“在下乃旬阳人士，此次不远万里进京，是为了参加来年的春闱，不巧刚进京便被匪寇洗劫掳了去，这才遇上了林姑娘。”

意思是他确实没地方去。

也正因这说辞，被救那夜林栀予才顺杆爬抛出求救的筹码，说要留他在侯府，予他万贯家财，之后更是连让爹娘认他作义子这样荒唐的也说了出来，怕极了他会扔下她。

不意外她前世被人利用，那时的她确实蠢的让人生厌。

林栀予陡然回想起这事儿似的，尴尬得手不知往哪放，“哦，对、对！萧公子你说过，我这人记性不太好……”

“可留下萧公子这事，却是我思虑欠妥，萧公子如今所在之地，是平西侯府的倚香园，我是平西侯府的四姑娘，早年间已与建宁王世子订下婚约，你与我男女有别，实在不方便将你留下。”

“萧公子救我一命已是大恩，若再因我坏了萧公子名声就不好了。”

言语间，只字未提担忧怀疑萧玹别有用心。

萧玹却什么都听出来了，以林栀予的脑子，今日这说番辞定是有人在背后教她。

前世夫妻多年，林栀予对萧玹颇有些了解，见他如今的反应，便知他在怀疑什么。

不怪林栀予故意提及谢意婉，祸水东引，此时的谢意婉确实厌恶萧玹。

如今的萧玹还没有后来的权势地位，入不了谢意婉的眼，而他又毁了谢意婉借匪寇之手除掉林栀予的计划，她正欲对萧玹除之后快。

仅仅这几日，谢意婉就不止一次提及他这个救命恩人心思不纯，旁敲侧击诱林栀予恩将仇报把人去赶出去，将林栀予结交真心挚友的可能扼杀于萌芽之时。

心知林栀予经人点拨，已经有所怀疑，萧玹并未强求，“既如此，在下也不便多留，倒也不劳烦林姑娘差遣下人，今日在下便离开。”

林栀予连忙上前制止，“不可！你身上还有伤，怎能今日动身？！我母亲也不会让你今日就走的！”

“不必了。”

“今日是除夕，客栈皆闭门谢客，你又能去哪呢！不若再多留两日，我回去再试着、试着……”

林栀予咬着唇，为难着将欲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去，“总之，还请萧公子再多留几日，府中已中备下除岁的饭食，待会我差人送来！”

“门口有我安排的随从小厮，修养期间，萧公子若有需要，只管吩咐他们传达。”

说罢，不等萧玹拒绝，便抬步往外走。

萧玹知道林栀予欲言又止的话是什么，她想试着劝说府中长辈留下他。

林栀予之所以这么说，只因她深知萧玹这人心思深沉且多疑，仅凭方才不经意间提及谢意婉，便想让他相信她，还不够分量。

她故意表现得摇摆不定、不忍不舍他离去，为的便是打消他对她的怀疑。

“林姑娘。”

步子踏出内间的那刻，林栀予身后传来萧玹的喊声。

林栀予顿住脚步，掌心捏着把汗。

他莫非看出了什么？

“劳请林姑娘将屋外那些人手中之物一并带走。”

萧玹指的是那些金银厚礼。

林栀予松了口气，“那些……”

“在下救人但求心安，并非是为了名利钱财，还请林姑娘勿要以此羞辱在下。”

这话林栀予听得心下冷笑，他自是不图金银，他图的是她林家满门的性命。

*

离开倚香园，回到自己房中，林栀予人有些虚脱。

窗前桌岸上，热茶旋卷着清香，林栀予随手摊开面前几本账册，目光触及窗外的积雪，思绪飘回了前世。

萧玹立阿姐为后那日，雪也这么大，到处白茫茫一片。

前世她在宫里住了三个月，竟不知含章宫里关着的人是阿姐。

仅仅是与萧玹短暂的交锋，便已叫她心焦火燎，阿姐前世被萧玹囚禁了两年，依照阿姐张扬急冲的性子，必定免不了与萧玹针锋相对，阿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谢意婉告诉她，萧玹立阿姐为后是为了利用。

可林栀予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若非真心喜欢，萧玹绝不会力排众议，立一个嫁过人的女子为后。

强取豪夺，君夺臣妻，哪怕背负国恨家仇，萧玹也不愿放手。

这得是何等深情？

他接近她，一直瞒着，除了要利用她的信任复仇，更重要的，怕是为了将本该落在阿姐身上的危险转移她头上。

能护着阿姐，林栀予是愿意的。

只是萧玹究竟为什么会喜欢阿姐？

又是从何时开始喜欢，何时生出了歹念？

如若能将这份歹念及时扼杀……可若真心相待，萧玹又为何迎谢意婉入宫立为贵妃？他难道不知阿姐和谢意婉素来不和吗？

是真要利用，还是萧玹他本性就如此浪荡多情？

越想，林栀予对萧玹越是厌恶，前世她竟然会为了这样一个人做尽傻事，几次三番险些丧命。

也不知阿姐有没有看到她最后给她的信……

‘嘭——’

窗户忽而被关上，隔绝了雪景，也打断了林栀予的思绪。

“小姐，您身子还未恢复，赏雪便罢了，做什么整天看这些账本子？东一摞西一摞，勾勾画画……您难不成将来要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