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宫人搬了椅子在皇帝身边给皇后坐。

众人这才落座。

良妃见了皇帝，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刚才的刻薄凌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温柔似水，柔情蜜意。

两副面孔，随时随地想换就换，妺染惊叹不已，她还是太年轻了。

“朕和太子见完朝臣，想着往皇后宫里来看看给宥贤选的如何了，却没想到你们这边如此热闹。”皇帝对皇后道。

皇后心里一沉，看样子皇帝这是在旁边听墙角听了好一会儿，还没让任何人通报。

良妃娇滴滴的对皇帝道:“陛下您瞧，这位是中书令杨大人之女杨慧，与宥贤正为相配，皇后娘娘与臣妾都十分中意，太子妃和怀王妃也相中了呢。”

杨慧上前一步，端端正正的下跪:“臣女拜见吾皇万岁。”

皇帝随意的扫了杨慧一眼，道:“嗯，既然你们都喜欢了，那就她吧。”

杨慧一愣。

皇帝指婚，怎么什么都不问直接定了？

良妃心内也不大高兴，皇帝的态度，就好像在说梁王不甚重要，他也没心思给选，随便谁都行似的。

她喜上眉梢的谢恩:“多谢陛下恩赐！宥贤那个犟脾气，也该有个王妃好好收他的性子。”

皇帝点点头，对杨慧道:“你起来吧。”

众人立刻恭贺良妃，恭喜杨慧。

皇帝又循例问了问相宜翁主和宋止观夫妇。

玄廷和妺染借口告退，并不想凑椒房殿的热闹，留下来用午膳，简直倒胃口。

离开椒房殿，玄廷带着妺染并没回东宫，而是去了一个陌生的方向。

“殿下带我去哪儿？”妺染跟着玄廷的脚步。

玄廷不语，只是坚决的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仿佛比回东宫还要远，从热闹到冷僻，走到人烟荒芜，破败不堪的宫殿前，玄廷终于停下，抬头看着匾额上不甚清楚的三个字。

“琼华殿。”妺染念着这个名字，已然知道，这里是玄廷生母悫妃的宫殿。

“进去吧。”玄廷单手推开宫门，门上立刻被戳出五个指印。

妺染跟着玄廷进内，疑惑的道:“悫妃娘娘薨后，琼华殿没有再分配吗。”

“没有。”玄廷慢慢走进了正殿。

这里到处都是厚厚的灰，死气沉沉。

“琼华殿是父皇为我母妃特意修建的，六宫之内已无空余之处，便在此扩建出一处来，人走后，这里自然也被遗忘，渐渐荒废。”

玄廷语气平缓，仿佛在讲述一个陈年旧事，可妺染依然能听出他心里的遗憾和伤感。

两人走到寝殿，站在月门处望向床榻，二十多年过去了，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只剩几个平安荷包挂在床里，灰扑扑的，看不出本来颜色。

“当年，母妃就是在这里生下我，难产去世。”玄廷道。

妺染看了玄廷一眼，随后拎起裙摆，朝床榻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玄廷有些意外，他轻轻的把妺染扶起来。

两人在寝殿里看了看，离开了主殿。

院子里虽然破败不堪，杂草丛生，但依然可见当年盛势时的章法与格局，琼华殿的主人，当年一定是非常得宠的。

妺染即便不问，只从玄廷过人的美貌中，也能窥见悫妃娘娘当年定是绝色美人。

玄廷带着妺染在莲池边坐了下来。

池塘里空无一物，只有些杂草和破烂的树叶。

玄廷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他冷着面容，神色里却是动容。

“我刚生下来，母妃便难产离世，其实你我都是未曾见过母亲的人。”玄廷道。

这点妺染一直都知道，这也是她一直以来都和玄廷同病相怜的地方。

“我辗转在良妃，皇后的膝下生活过，日子都不长，后来父皇不知怎的，突然将我送出宫去交给徽宁姑母抚养。”

妺染默默片刻，道:“你一直都怀疑，你母妃的死因？”

玄廷看向妺染:“不是怀疑，是确定，我确定我母妃的难产是人为，而非天意。”

妺染想了想，道:“是良妃与皇后其中一个？”

玄廷的眼底透出了阴狠:“或许都有，毕竟二十年前，她们的立场未必如今日这般明朗，且在这些年里，我查到了云妃身上，可不久之后，云妃便因与御医苟且被父皇赐死了。”

妺染不语，那就是有人刻意为之了。

“你现在都查到了什么证据。”妺染问。

玄廷似乎有些无奈:“太久了，就算有蛛丝马迹，可当年的人和事，都被处理的一干二净，我无论如何都查不到有用的证据去指证谁。”

妺染知道玄廷不是这样轻易放弃的人，她想了想，道:“查不到，那就别查了，打草惊蛇反而会惹人忌惮。”

玄廷俯身亲了妺染一口:“我也是这么做的，与其费力气去查二十几年前的事，不如把他们全杀了，也能为我母妃报仇。”

“………”

妺染不知该怎么说，但玄廷这个宁可杀了所有人也不为难自己的性子，的确很熟悉。

依然是熟悉的感觉。

“怎么，你觉得我太狠了？”玄廷问。

妺染摇头:“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够果决，也够自负。”

玄廷哈哈大笑:“这点自信都没有，如何夺取江山呢。”

妺染道:“直到今日我才知道你的日子真不好过，身为掌政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谈到江山二字竟然要用夺取二字，实在讽刺。”

玄廷道:“不然你以为呢？父皇如今捧着我，正因为他忌惮我。不坐上那把龙椅，你我都是个死字。”

气氛越来越沉重，玄廷拍拍妺染的脑瓜，道:“别在这儿晒着了，回头再中了暑气，回去吧，用午膳。”

两人一起出了琼华殿的门，妺染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玄廷道:“你的书房是不是什么人都不能进。”

妺染思绪跳的太快，玄廷一时之内竟没反应过来，但他立刻道:“别人自然是不能进的，你是我的妻子，是东宫和太子府的主人，我的书房你自然可以随意出入，这是我的疏忽，回去咱们把人召集起来，重新立规矩，你来定。”

“好。”妺染答应的干脆，也不客气。

她也不是非要去较这个劲，只是不知怎么了，她刚才突然就想起夏苏蓉来，莫名心里不舒服，才耍性子似的和玄廷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