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信他的话才有鬼。

两人拌了几句嘴，也就到了陛下现今所居的泰清殿。

谁料陛下刚刚起驾，去了皇后的椒房殿。

两人只得再往椒房殿中赶去。

在院外静待片刻，得皇帝传召。

妺染和玄廷都端出一副夫妇和谐，夫唱妇随的新婚燕尔小夫妻模样来。

两人一同下跪行礼:“儿臣/儿媳给父皇母后请安，愿父皇万岁万福，母后长乐金安。”

皇帝点点头，十分满意的样子:“你们两个平身吧，难为你们，一大早追到这边来。”

玄廷携妺染起身。

接下来便是妺染侍奉帝后茶水，礼节行云流水又无比熟练，和宫中做惯事的人并无差别，皇帝很是满意。

皇后也命人立刻赐给妺染一对紫玉安枕如意来。

妺染跪谢。

皇后道:“太子和太子妃今儿穿的衣裳像是商量好了似的，瞧着倒是般配。”

皇帝接道:“朕方才便想说，新婚夫妇穿的礼服，为何不穿红而穿粉。”

妺染恭敬回答:“回父皇，红色固然庄重，但昨日穿红，今日换种颜色上身，给父皇看个新鲜。”

皇帝笑了笑:“粉色衣裳少见，难为你和太子，穿的好看。”

玄廷抻了抻自己的广袖，道:“这料子还是去年母后所赐，儿臣做了身衣裳，一直没机会穿，碰巧与新妇的礼服一个颜色，便都穿了来。”

妺染眉目间涌出感激的神色来:“还是母后的衣裳赐的好，儿媳不胜感激。”

皇后微微眯眼，立刻接过话头，道:“你年轻，压的住这样俏丽的颜色，本宫也是瞧着喜庆新鲜，才赐给你穿。”

“多谢母后。”妺染的态度要多恭敬有多恭敬，要多欢喜有多欢喜。

皇帝略浑浊的目光微微一凝，他素日不在这些小事上留心，一时也没想起来皇族新妇的礼服是皇后所赐。

他们一讨论，倒是给皇帝提了个醒，但皇后赐这个颜色给新妇……

皇帝没说什么，他心里都明白，但不过是后宫妇人的小伎俩罢了，他也并不想计较。

皇帝道:“如今玄廷也娶了太子妃成了家，往后行事要更加持重才是。”

玄廷拱手躬身:“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皇后道:“今儿齐全，文晟也携王妃入宫，陛下，不如让太子和太子妃也留下，一家人吃顿午膳可好？”

皇帝年纪大了，渐渐也注重些天伦之乐，如今儿女都在，老皇帝心里十分熨帖，便高兴的道:“那最好不过，你们两个别走了，留下用膳。”

这也是预料之内的事，玄廷自然一副喜不自胜的表情，而妺染自打答应嫁给玄廷那一天开始，便做了许多功课和心里建设，不过一顿饭而已，虽然难受，但并非不能承受。

因此妺染也噙着乖巧温柔的笑意，欢欢喜喜的留下了。

皇后观察着妺染，心里对她重新审视重视起来。

从前只觉得辛妺染有些虚名，虽然行事奇怪了点，但总归只是个丫头片子罢了。

自从她敢把茶水倒到宗政文晟头上，又把她派去的女官压的死死的，到今日敢当着陛下的面告衣裳的状，陛下不理会甚至留饭后她依然能镇定自若，一口一个母后叫的亲热之后，皇后就再不能轻视妺染了。

宗政玄廷，似乎娶回来一个帮手呢。

皇后喝了口茶，往后时日还长，如今坐在储君之位，也不代表能高枕无忧的登临大宝。

且走着瞧吧。

两人回到东宫已经快临近傍晚，玄廷一头扎进书房里就没再出来过。

妺染回房也很无聊，虽然两人不在东宫长住，但这里也算是暂时的家，她带着侍女们，开始在东宫里闲逛。

东宫不算很大，但也着实不小，认认真真逛下来也需要点时间，妺染借此机会尽可能的熟悉这里。

朱砂附在妺染耳边，道:“娘娘，皇后赐来的那四个女官，很不老实。”

妺染在亭中坐下，如今已近夕阳西下，池中清波被镀上一层淡金色，里面养的数十条锦鲤见她过来跃上跃下，妺染一边盯着鱼，一边心里觉得好笑，自己如今过的日子，和从前自己想要的日子背道而驰。

她从前想要的是自由自在的活着，可能风餐露宿，可能雨雪风霜，可能居无定所，但她内心是安宁的，快乐的，知足的。

现在嘛，住在金银堆砌的富贵之乡，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日子，看起来风平浪静，可这风平浪静之下，是没有一日安生的波诡云谲。

妺染突然生了几分不耐烦，在她身边做事，还敢如此不安分。

真想把她们都杀了，一了百了。

她也确实是想杀一儆百。

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再不安分还能蹦跶到哪里去，随她们去，暂时不必理会。”妺染道。

朱砂立刻应下。

接下来的日子一堆的事，妺染没那个闲情逸致处理那几个女官，正事要紧。

逛的差不多了，妺染回了屋，厨房来问晚膳何时摆。

妺染想着玄廷还没回来，便打算亲自去看看他何时能忙完，便叫厨房晚一些。

她换了身家常衣裳往玄廷书房去。

结果还没靠近院子便被府兵拦住:“太子妃，殿下还在处理政事，任何人无殿下吩咐不得入内。”

妺染道:“好，那晚膳我就不等他了，劳烦你们通报一声，就说我来过了。”

“是。”

妺染转身就走。

她尽心了就好，吃不吃是他的事。

回房后她立刻传膳，自己心满意足的吃了一顿。

直到夜间，玄廷那边还没动静。

妺染也不想问，她先洗漱更衣，随后躺下睡觉。

本在想一些事情，可思绪混乱之中，还真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到了何时，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这里是东宫，敢半夜爬太子妃的床的，除了太子爷应该也不会再有其他人。

是以妺染一动没动，专心睡觉。

可身后的玄廷却凑了上来，钻进妺染的被窝，一如昨日，从身后紧紧拥着她。

过了片刻，黑暗中传来他压低的声音:“知道你没睡，你睡熟的气息不是这样的。”

妺染没理他。

玄廷抓着妺染的手，捏了捏她指腹的软肉:“一天都没好好和你说说话，既没睡，你我聊聊天。”

耳边是玄廷喷洒的热气，若有若无的撩动她睡的凌乱的发丝，随着他的呼吸刮着妺染的耳垂，她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

实在忍不下去，她叹息后道:“殿下想聊什么。”

玄廷一顿，贴她贴的更紧:“别叫我殿下。”

妺染轻轻朝他侧头:“不叫殿下叫什么？哪日你登基了，难不成也不许我叫你陛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