妺染道:“太子殿下请便，你想杀谁杀谁，不必特意告知我，与我无关。驾！”

看着妺染奋力向前，玄廷的状态却松弛很多，他像陪着妺染玩一般，也不超过她，也不落后于她。

“染染，你赢不了我的。”玄廷皮笑肉不笑，语气里还带了两分撒娇。

妺染吓的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

“闭上你的嘴！”妺染厉声道，一个回弯甩开了玄廷，开始往回路上狂奔。

玄廷很快追了上来，阴魂不散的道:“染染，你看上哪匹汗血了，直说便是，师兄送你。”

妺染被他莫名其妙的昵称弄的浑身鸡皮疙瘩，头皮都炸了，“不需要！”

她拼命的驱马向前想甩开玄廷，可无论如何也甩不开他。

最后两人并驾齐驱到达终点。

盛桐紧随其后。

明韶和叶芷瑜却非常兴奋的又蹦又跳。

妺染脸色发白，在马上没下来。

玄廷也坐在马上，一脸痞气的道:“你赢了。”

说着，他薅过红羽翎，扔到妺染手中，迎着太阳，笑意盈盈。

妺染一瞬间的恍惚，玄廷笑靥如花，让妺染差点以为，又回到了黛山的日子——

“接着！”

妺染被晒的头晕眼花，只听见了悯之的声音，却不知道他扔过来什么东西。

妺染朝他的方向看过去，却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结结实实的砸到了头。

她一个屁股墩坐到了地上，然后就起不来了。

无甚，腿上绑的沙袋太重，蹲的太久，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爬起来了。

“你要笨死了。”悯之嫌弃的道。

妺染抓起他丢过来的东西，是用牛皮纸包的冰块，只可惜现在也摔的四分五裂。

妺染道:“哪有你这样扔过来的？日头又大，我根本看不清。”

悯之走过去拍了下她的脑袋:“行了，别练了，跟我出去一趟。”

妺染艰难的一手揉脑袋上的包，一手去解沙袋。

她需要练轻功，绑沙袋也是寻常，可悯之让她足足加了二十斤，又让她多练了一个时辰。

他说，这样可以让她更直观的感受到沙袋解下来的那一刻身轻如燕的感觉。

妺染只感受到要跪倒的感觉。

“现在下山，晚上赶不回来，谁守墓园？”妺染问。

悯之道:“那就让大师兄先守好了，回头再换，实在不行，让师父他老人家去里面住一宿也可，夏日炎炎，墓园里凉快。”

妺染斜了他一眼。

她来天机阁五年，头三年几乎都是她独自在守，现在那墓园里倒比金陵辛宅里的房子住着还舒服。

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妺染除了要收拾每一个茅房外，她正常的学习内容和寻常弟子并无不同，后两年便开始习武修行。

半年前她下山看了祖母一次，如今已是盛夏，她的确也该回去看看。

这样想着，妺染扒着悯之的大腿和胳膊，艰难的站起来，咬牙跟他下山。

暮尘子年纪渐长，没什么精力亲自教导妺染和悯之，一般都是布置任务，让白鹤眠带他们，或者天机阁有需要，派他们出去历练。

在此五年，妺染也弄清楚了，所谓的天机阁，实际上是庞大的风媒帮派，天下信息尽在掌握。

当然，也包括了玄机的推演和预测，细说起来，天机阁要细分四个部分了。

但天机阁也有一特殊之处，便是后山庞大墓园里的死者们，无名无姓者不论，有名有姓者，天机阁的人，要为他们报仇。且死者每年都在增加。

这样的机构，有无数不可言说、搬不到台面上的事需要处理，而妺染和悯之便是其中之二。

尤其是悯之，这几年在山上出现的次数甚少，近一年才待在山上和妺染一同上课。

妺染到现在还不明白，既然让他们替天机阁做事，那与天机阁弟子无异，不过挂名暮尘子徒弟而已，他又为何要收徒呢？

这些问题妺染想不明白的时候就不去想，只做好眼前之事。

两人轻装简行，各自戴了遮阳的斗笠下山，外人看上去也不过是一个大孩子带一个半大孩子出门，胆子还挺大的那种。

“二师兄，回金陵后，我想先去看祖母。”妺染道。

悯之:“谁说我们要回金陵了。”

妺染意外:“那我们去哪儿？”

悯之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递给她:“去淮城找这个人。”

妺染边走边展开那张画纸，上面是一个满脸横肉，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

“找他作甚？”妺染问。

悯之晃了晃腰间的穗子，道:“杀了他。”

妺染本就还没缓过来的腿又是一软，差点跪了，她声儿都变了:“你要我陪你去杀人？！”

悯之拍拍她的斗笠，笑的天真无邪，漂亮极了:“师妹，以后这都是家常便饭。”

初初接触这些的妺染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她绕到悯之身前，道:“杀人是要偿命的呀，我们为何要去杀人？他有错，自当交给官府啊。”

悯之停下脚步，双手捧起妺染被太阳晒红又被吓白的小脸蛋，道:“师妹，有些事，不是报官就能解决的。”

妺染紧紧皱起眉头，她仍记得祖母对她的教诲，上天机阁，好好学本事，做个好人。

可实际上她经历的一切，与她脑海里的一切在不断的互相冲击，慢慢推倒她原来对天机阁的固有印象。

她很想告诉祖母，真正的天机阁要做的事，与祖母代表的世人眼中的天机阁背道而驰。

妺染不知，如果祖母知道这一切，她会不会后悔送了妺染去。

妺染在发呆，悯之揪了下她的脸蛋子，让她回神。

“这是大师兄配的藿香消暑丸，他让我拿给你。”悯之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妺染。

妺染一拍手，“呀”了一声，道:“今天早上我瞧大师兄脸色就不对，嘴唇发紫，我还想着过午去看看他，结果咱们招呼都没打一个就走了。”

悯之道:“没事，我去看过他了，他已经倒下了。”

妺染:“啊？”

悯之回想了一下白鹤眠翻白眼吐白沫的模样，猜测道:“好像是把自己毒倒了吧。”

妺染眼角抽了抽，白鹤眠好像一直在中毒和解毒的过程中循环往复，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