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答人生
作者:理想瓜 | 分类: | 字数:74.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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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端倪
虽然,邵他曾患有躁郁症;虽然,邵他才遭受了亲人逝去这种重大变故;虽然,邵他在周末的时候情绪看起来并不好……这样的“虽然”,倪安能想起来千万个,但她还是不认为,邵他是个会自杀的人。
她转身去抽了张厨房纸,才把煤气灶关上,然后转身去了卫生间。热水器的阀门,果然也开着。等她把房子里的门窗全部打开,倪安感觉自己的理智也快要用光了。
但她还有一件事没做,就是确认邵他的状态。可手还没碰到他的脑袋,倪安便崩溃了,因为他的后脑勺正在不停冒血,血已经流到了地面上。
她咬紧了唇,强迫自己起身去找手机报警。
好不容易找到手机,她却因为满手血迹解不开指纹锁。而屋外,响起了救护车的鸣笛声。声音由远及近,可还是把倪安吓了一跳,手一抖,手机便滑落在地。“啪嗒”一声,坠落的声音把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也让她猛地冷静了下来。
她把手上的血迹全数擦在衣服上,平静地按下了报警电话。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世界突然慢了下来,周遭的环境也变得安静了。有人出现在门外,她分不清是医生、邻居、物业还是警察。
电话里传来接线员的声音:“您好,这里是报警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你好,这里是市一中教职工大院56单元706,业主姓邵,我叫倪安,是业主的朋友。刚发现业主在家中遭受袭击,头正在流血,并吸入大量煤气,已呼叫救护车。怀疑是一场伪造成自杀的谋杀案,请求出警。”
像是本能反应般,倪安机械地报完了目之所及的所有内容,便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手机里传来接线员的声音,被救援的声音盖过。而屋外的围观人群也越来越多。
他们似乎都忘了,今日是个团圆的节日。都在叹息,生活的不幸。
等倪安睁眼的时候,涌来的便是满目的白。
医院的白,永远都那么刺眼。消毒水的味道将她慢慢拉回现实,耳边传来奇欢欢的声音:“你等会,我去叫医生。”
缓了好一会,帘子猛地被拉开,走进来一男一女。男的身着白大褂,是医生。女的一身便服,是警察。
倪安动了动手脚,感觉自己没什么大碍,便坐了起来。还没等她开口,便听见医生问道:“感觉怎样,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倪安摇了摇头。
“那就行,再观察半个小时,喝点水休息休息,如果没什么不舒服,就可以走了。”医生说完,便要走,却被倪安一把拉住了衣袖:“医生,我朋友怎么样?”她满脸不安,动作突如其来,把医生吓了一跳。
还没等医生开口,奇欢欢便握住了倪安的手,轻声安抚道:“他没事,详细的我给你解释,你让医生先去忙。”
倪安听了,乖乖地松开了手。
医生也不生气,用眼神跟奇欢欢对视了一眼,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便离开了。跟进来的警察重新把帘子拉上,让这个小小的床位,成了一个还算安静且私密的谈话空间。
倪安默默地握着奇欢欢的手,不安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奇欢欢笑了笑,宽慰道:“他真的没事,做过检查,发现及时,一氧化碳吸入虽然有一定量,但没什么大碍。他昏迷,是因为脑后的撞击,但也只是轻微脑震荡,拍了片子,有出血,但不多,不用动手术,转到神经科去治疗了,妈在陪他。”
“他醒了吗?”
奇欢欢摇了摇头:“暂时还没,但我们已经反复跟医生确认了,真的没事。”
话说到了这份上,倪安才放下心来,绷着的弦松下来的瞬间,眼泪也随即奔涌而出。奇欢欢忙起身坐到床边上,轻轻抱住了她安抚道:“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原来劫后余生,也不总是让人感觉到庆幸。
这突如其来的劫难,只让人觉得荒唐和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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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过后,跟进来的警察终于得了空,递上了自己的名片:“我姓杨,杨絮,叫我杨警官就行。”
倪安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看着名片上的文字,但还没反应过来要怎么接话。抬头才看见一身便服的杨絮,利落的工装,脚上穿着一双饱经风霜的运动鞋,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可头发已然发白,眼神里除去警察一贯的凌厉,却又有着些漫不经心。
“现场那边有同事在跟进了,你看看你状态行不行,行的话方不方便,我给你录个口供。”杨絮见她不说话,又补了一句。
倪安却捕捉到了重点:“所以,是已经立案了吗?”
杨絮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果然,不好的预感永远不会放过侥幸的人。倪安闭了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可手上还是紧紧地握着被角。
直到奇欢欢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神奇的是,倪安感觉自己找回了一点呼吸。她朝杨絮点了点头,回道:“我们,开始吧。”
一些基本信息的交流结束后,杨絮直接进入了主题:“那就先从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说起吧。”
“为什么出现在他家?”倪安重复了一遍杨絮的问题,然后自问自答道,“其实按照约定,我一般只会在周末去找他。所以,我今天原本是不会出现在那里的。但就在前两天,也就是上个周末,他变得有点……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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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的第一个周末,倪安起了个大早。
南方的冬天总是特别快,快速地降温,又快速地回暖,让人以为春天来了的时候,冬天又杀了个回马枪。床上的被褥总是不合时宜,有时厚,有时薄。
但今天,倪安拉开窗帘站在窗前,窗外透亮。打开窗,风是温柔的。
是个晴天。
她轻手轻脚地出门,坐上公交,看着一路的空旷,来到了余州城的另一边。走过熟悉的街道,倪安还顺手带了两份肠粉。
烟雾缭绕间,早餐店的老板在打了鸡蛋的粉皮上撒上切碎了的青菜,回炉一小会,再次取出来卷成肠状。刀起刀落间,肠粉被切成方便入口的小段,然后被整齐放入餐盒中,再淋上一圈香油,最后盖上盖子,从一旁的调料盒里取了两袋调料和餐盒放在一起,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机械声“电子支付到账10元”,肠粉也被打包完成递到了倪安手中。
不同于倪安住的地方,老城区的街道两旁一大早就开了市。各色肉菜档口,人来人往,叫卖声砍价声唠嗑声交错,热闹得让人的心也跟着兴奋起来。但倪安没时间停留,因为肠粉快凉了。
她快步走到邵他家楼下,按下的门禁,没响两声,他便给她开了门。上了楼,她像往常一样按下指纹开门,本想开心地打招呼的倪安,却愣在了门口。
屋内,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满屋的书被翻得乱七八糟,有些堆在地上,有些堆在桌上。门窗紧锁的样子,怕是已经好久没有换气通风。
而埋首在书堆里手指翻飞正疯狂地敲打着键盘的邵他,头发凌乱泛着油光,眼底发黑,满是疲惫的脸上长满了胡子,头也没抬,只盯着电脑屏幕,对外面的世界没有一点反应。
完蛋了。这是倪安看到此情此景时,心里的第一反应。
可当她关上门,换上拖鞋,拉开客厅的落地窗,清新的空气瞬间涌进来,风把屋内的书页吹得“哗啦”作响的瞬间,键盘的敲打声停了下来。
她顺着声音回头,发现邵他正抬头看着她。
他眼里透着屋外打进来的光,脸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可倪安却觉得,那是个求救的信号。她走过去,将他的手从键盘上移开,拉着他从座位上起来,然后往卫生间走去,边走边轻声说道:“赶紧洗脸刷牙去,不然肠粉要凉了。”
邵他只木木地跟在她的身后,被她推到镜子前,只抬头盯着镜子里头了无生气的自己,仍无动于衷。
倪安只好给他挤好牙膏,把牙刷塞进他的嘴里,又抓起他的手往牙刷那里递,试了好几次,邵他才握紧牙刷,开始机械地刷起来。
在他刷牙期间,倪安转身去了客厅。
不知道过了多久,洗手间里没了刷牙的声音,响起了电动剃须刀的震动声,然后是水声……
等这一切结束,再次出现的邵他已经把脸上的胡子剃了个干净,还洗了个头。头发已经擦得差不多干,但是衣领还是湿漉漉的,在走廊的地方停留了一会,看着客厅发起了呆。
而在这段时间里,倪安已经把桌子上的书清理了一些,腾了点位置出来能让他吃饭。她见他忙完出来,忙招呼他坐下。
她坐在对面,把两人肠粉的餐盒盖子打开,再把调料的袋子解开,把酱汁均匀地倒在肠粉上。香油的酥香和酱油的浓郁混合在一起,夹杂着些许香菇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倪安把筷子递到他手中,见他动筷才开始吃自己的。
两人都吃得很慢,一份肠粉明明不多,却吃了好久,也没吃出个缺口来。
平日里滑嫩的肠粉,此刻吃到嘴里,倪安却感觉一点味道有没有。内心的担心和恐惧,让她的鼻子酸了起来。吃着吃着,眼泪便流了下来,“啪嗒啪嗒”地,落入餐盒中。
但却意料之外的,让对面的邵他有了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反应:“你别哭。”他一边说,一边放下筷子,在杂乱的桌面上慌乱地找着纸巾,但纸巾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只好试图用衣袖去给倪安擦眼泪,却被倪安一手拨开。
只见倪安用双手捂住了脸,“呜呜”的哭声却从指缝间透了出来,清晰地回响在这屋子里。剩下邵他手足无措地坐在原处,来来回回也只会说那三个字:“你别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倪安才开口道:“你这样,我怎么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