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又坐了一会儿，陈启明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

陈嘉南抬手看了看手表：“陈启明每天这个点要午睡，你上去再坐一会儿吗？”

他用的是询问的语气，连翘勉强笑了笑：“哦，不上去了。我也该回去了。”

“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先送上他上去房间，然后送你回去。”陈嘉南说。

连翘摇了摇头：“我打电话给莫乔阳就好了。”

陈嘉南神情滞了一下，但随即恢复正常，他俯身对陈启明道：“跟妈妈说再见！”上他肝圾。

“妈妈再见！”陈启明搓着眼睛跟她挥了挥手。

“启明再见。”连翘起了身。

“那……到家了给我发条短信。”陈嘉南将儿子用力抱了起来。

“嗯。”她点头。

陈嘉南便不再多说什么，扛着儿子大踏步的往餐厅外走去。连翘看着他们父子的身影消失在了餐厅门口后才扶着椅子慢慢的坐了下来。

窗外的天空仍然灰蒙蒙的，她的心空落落的。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她心里装着恨的那些年，想到陈嘉南三个字都会泛恶心。后来的这些年，她似乎从某一天里就变了性子般，想起他，都是一些温性且温暖的画面。以至于他在她心目的样子，也越来越清晰。

坐了好一会儿。她给莫乔阳打了个电话后就起了身往餐厅外面走去。等电梯时，陈嘉南给她打来了电话。

她看着已经开启的电梯门，退了几步走到旁边接电话。

“妈妈。”陈启明的声音传来，“我忘了问你，你什么时候来美国看我？”

“启明，妈妈一定尽快去看你好吗？”她柔声道。

“还要那么久啊？我总是见不到你。”他很失望的样子，“妈妈，你可不可以这一次就去美国陪我？等妹妹生出来了，我保证我会陪妹妹一起玩，好不好？”

连翘鼻头酸酸的：“启明乖，我明年肯定会去看你的。”

“明年什么时候？”他固执的追问。

“下半年。”她只好给了他一个模糊的期限。

“妈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小启明压低了声音，电话那头传来悉索的声音，听起来他像是躲进了厕所或者角落里。

“嗯，你说。”她吸了吸鼻子。

“这一次回国前。我听到爸爸和奶奶吵架了。爸爸说，他说，他只爱你，不会跟其他人结婚。”他声音压得更低了。“这次也是爸爸说带我回来的。”

“是吗？”连翘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

“妈妈，奶奶说你是扫把星，说你把我爸爸害惨了。妈妈，扫把星是什么意思？”小启明又好奇的问。

“没什么，启明，你乖乖的，好不好？”她伸手捂住嘴，生怕自己嚎啕大哭起来。

“好吧。”他嘟囔着，“妈妈，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喜欢我爸爸？我觉得我爸爸很好。虽然，有时候他很凶，但他不凶的时候很好。”

“你不是要午睡吗？怎么又不睡了呢？”连翘只好叉开话题。

“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什么时候来美国看我？”他将话题绕回了原点。

“很快，启明，妈妈要进电梯了，回头我再给你打电话好不好？”连翘拼命的忍着泪。

“好吧，妈妈，再见，我爱你，爸爸也爱你。”陈启明隔着听筒甜甜的说。

连翘飞快的挂断了电话。泪水漫过她的指尖，她扶着墙无声的流着泪。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她蓦的回头，莫乔阳已经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他特别紧张的跨了几大步到她面前。

“没事。”她的手脚不由自主的颤着。

“你们吵架了？”他扶住她后忍不住问。

她摇头，哽咽着说：“我们下去吧。”

他帮她擦了擦泪，然后牵着她的手往电梯口走去。等电梯时，连翘的泪已经止住了。他心里明白，她哭肯定是因为陈嘉南，具体因为什么事，他想他还是不要问比较好。

陈嘉南在国内又呆了几天，连翘没再去看陈启明了。她现在知道，他们干脆的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还能过得平静一点儿。既然如此，那就不见吧。这人生的路，从来只能朝前走，想要退回去，却是不可能的。

隔了大约半个月的时间，陈嘉南从美国给她打了一次国际长途。主要是说曾少川的事情，说他得知严贝贝失去音讯后好半天都没说话。陈嘉南的意思曾少川是个慢热且反应有点迟钝的人，他还说从曾少川的反应来看，两个人再续前缘的机会很大。

连翘便很客气的谢了他，说会最大的努力找到严贝贝。

电话里出现长时间的沉默时，陈嘉南先挂了电话。

在随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连翘都显得郁郁寡欢的。有时候，她也会骂自己，骂自己犯贱，也骂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骂过之后，她就觉得心里更难过了。

次年春夏时分，连翘的预产期到了。介于连翘生陈启明的惊险，这一回，莫乔阳如临大敌。连翘进产房时，他坐在走廊的等候区，整个人都是僵直的。

好在有惊无险，连翘顺利的分娩。护士出来告诉莫乔阳，母女平安时，他仍然保持着那僵直的坐姿。

一旁的严妈妈推了他好几下，他才回过神来。

莫母听说母女平安，又见严妈妈殷勤周到，便借口女儿莫乔晨怀孕需要人照顾为由，先行离开了。

孩子的出生给连翘和莫乔阳沉闷的生活带来了一丝亮色，莫乔阳给孩子取名莫小小。因为孩子出生时很小，才五斤。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连翘在怀孕期间一直心情不好的缘故，莫小小从出生起就爱哭。

醒了哭，尿了哭，饿了哭，就连睡梦中都在哭。小小的身体，肺活量惊人，哭声很是嘹亮。整个月子里，月嫂加上严妈妈，莫乔阳，还有连翘自己，四个大人被一个小人儿搞得人仰马翻的。

抱去看了好几次医生，也做了各种检查，并没有什么毛病。莫小小只是爱哭，其他的都正常。

别的孩子是吃奶长大的，莫小小基本上是哭着长大的。

这样一天一天熬着过，连翘再也没有心思去伤春悲秋，光是应付莫小小的哭声就够她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