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手机阅读

炽昼!

作者:杀时间 | 分类: | 字数:33.2万

第2章 赌馆多客,少年博学

书名:炽昼! 作者:杀时间 字数:3913 更新时间:2024-10-30 18:13:33

宏历八十九年,长夏炎天气欲蒸,火云酷烈烟光凝。

刺眼的日光毫不留情的炙烤着古城长街,漫长的夏天总是年复一年,令人生厌的高温从不会迟到,也不会缺席。

宏国南部,北峙城,烈日并没有眷顾这一方土地,晌午时分,旱云燎空。

灼阳之下,极目远眺都不见尽头的古城长街,空无一人。

夏蝉隐于林中无力地低鸣,诉苦着燥热的天气。

它盼望着太阳西下,热意能有所退去,唯有月明星稀,清风满林之际,它才有力用轻快嘹亮的鸣音,乐奏一曲。

林下偶有卖瓜人,懒摇白羽扇,裸袒青林中。

他们可能是这群夏蝉少有的知己,也是这三伏酷暑天少有的在屋外的人。

低沉的蝉鸣声时常会被一阵阵的喧闹声淹没,寻声而去,难免令人震惊,炎热的天气竟然丝毫没有磨灭赌徒们的热情。

客来赌馆,朴素的名字却莫名招财,这家赌馆从不缺客人。

不知为何,创立之初,便仅用三个月把隔壁生财赌馆的客人,抢的一个不剩,可能是因为生财赌馆常是老板生财,而非客人生财,若非此前北峙城仅有这一家赌馆,怕是早倒闭了。

赌馆内一群壮汉,扯高了嗓门,在赌桌前大声嚷嚷

“压大!压大!压大!不就是连续十把大吗,老子相信这把还是大”一位浓眉壮汉将刚赢来的十几两银子全都压了上去。

见此情景,他身后的那群大汉叫的更起劲了,结果未出,激动的仿佛就要把赌馆屋顶给掀了。

赌桌对面,一位满身肥膘的胖赌客,气的猛一拍桌,肚子上沾满汗水的赘肉,随即先是大幅度的上下摇晃,紧接着便如水波般向肚皮四周微微荡漾。

胖赌客大喝道:“苦力张,你别得意,马上老子我就让你一年苦力白做,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了,还是压小。”

当骰盅揭开的那一刻,竟然出现了连续的第十一把大。

苦力张眉目上挑,瞳孔扩大,嘴角上扬,下一刻便咧开嘴,豪放不羁地大笑起来,他身后的壮汉工友们更是勾肩、鼓掌、捶胸,难以言状的喜悦。

苦力张大笑道:“肥猫,看到了吧,男人就是要大气,肯定得压大。爷爷十一把大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信念。哎呀,今天见好就收,兄弟们,咱回去休息几天,就不去做工了,大哥养你们。”

苦力张身后的工友叫得更欢了

肥猫哪肯罢休,就算他今天认栽回家了,家中那母夜叉又岂会饶了他。

“都别走,跟老子玩阴的,你以为老子看不出你们出千吗?”肥猫又怒拍了一下桌子。

周围的赌客投来了看戏的目光,几个人轻声低语道:“又有输不起的,还没见有人在客来赌馆闹事成功过的。”

气氛与天气一样燥到了极点,仿佛只要再丢一颗小火星,便会炸开。

苦力张等一行壮汉,怎会平白无故忍受这莫须有的罪名,他们当即一推赌桌,接着其中几个兄弟便围到了肥猫身旁。

“老张,你先别那么大火气,若是稍不留神把人打死了,摊上人命官司,我们客来赌馆也会很麻烦的。

一股沁人心脾的青郁香从赌馆二楼飘来,在满是汗臭味的赌馆是那么特别。

人未到,香先至,此间仅此一人。

一位约莫三十多岁的美妇,身着一袭小池莲叶青衣裙,玉手轻摇美人扇,细柳腰肢袅,薄汗青衣透,面容俏丽似三春之桃,一颦一笑间引得赌馆客人们出神痴望。

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

这位美妇便是客来赌馆的老板娘,不少赌客来此,也是为了一睹这位老板娘的姿容。

人们只知道这位老板娘姓何,名静玉,十年前其父创下了这家客来赌馆,后来她嫁给了一名姓朱的后生。

何静玉缓缓移动莲步来到苦力张与肥猫身旁,她的目光中无时无刻都似有柔情流转,但一开口却能听出,此女不宜轻易招惹。

“咱这客来赌馆开业十年,打的就是绝不出千的名号,赌桌旁那几个看客,表面是客人,实则是赌馆训练多年,专门监督出千的。他们都没看出来,竟被你肥猫大爷给看出来了。”何静玉说得漫不经心,接着却突然话锋一转道

“还是说您觉得赌馆与老张,暗藏交易,帮着他出千不成。您这想法危险的很,毁我客来赌馆名声不说,若是我们因而倒闭了,大家可都没得玩了。”

肥猫不曾想这位看似柔媚,实则雷厉风行的何老板娘竟在赌馆内。

现在这话只是温柔的警告,他可绝不想让这温柔的警告变成凶狠的报复。

要不是一上午不见这位老板娘,让肥猫误以为她出去了,他断然不敢在客来赌馆闹事,毕竟那些前车之鉴,可都是血的教训。

“老板娘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还想请苦力张出个一千文,和我再赌一把。不过既然他不愿,我也不会强求,那个夫人还在家中等我,肥猫就先行一步了,改日一定再来捧场。”肥猫满头大汗,甩着他那一身肥膘,便灰溜溜地离开了。

苦力张看着肥猫轻蔑一笑,嘴里吐出两个字:“怂货。”

“我老张在此谢过老板娘了,客来赌馆出了名的干净,在十里八乡的都有所闻名。咱哥几个都是粗人,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反正日后一定多来,今日就撤了。”苦力张等人说罢,便离开了赌场,潇洒快活去了。

何静玉极讲礼数的让人送客,不论是赢是输,这是每个正常客人,都能享有的待遇。

刚才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赌客的热情,投琼、牌九、樗蒲,赌客们在各个赌桌依然玩得十分尽兴。

客人们挥汗如雨,毕竟这大热天的不少行业都不好赚钱,大家只能来此碰碰运气。

客来赌馆二楼除了一些为贵客们准备的包房外,便是东家们自己的住所。

长廊东西两侧便是各个房间,房外常常放着几盆翠兰,虽不是什么名贵佳品,却给这条长廊添了抹绿意与清凉。

长廊西侧尽头,也是最阴凉的房间,便是少东家的屋子。

这一年陆怜生十四岁,身为财来赌馆的少东家,不说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但至少吃喝不愁。

在常人想来,这样一位身在赌馆的少东家,必是热衷赌博,又或是斗虫养鸟,终日不务正业、游手好闲。

但氛围并不是一定会影响一个人,有些人天性使然,热爱的事是外界改变不了的。

就像人们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少年终日泡在书山书海之中,赌馆之事他鲜有过问。

在陆怜生看来,自家产业还没正史、杂史、地理、术数、医学、儒道来的重要。

房间里,各种不知名的字画挂在墙上,八大柜的书架立于房间八面,每个书架又分四层,每层有序的摆放着各类书籍。

陆怜生倚架而坐,四周的书摞起来已高过头顶。

房间里少说也有七八百本书,而陆怜生在这个年纪已看了半数有余,其中不乏有些晦涩难懂的儒道经典,但他却真有着独到见解。

北峙城里谁人不知,客来赌馆有一神童,三岁时便能识千字,四岁提笔那一刻,便妙笔生花。

关键这竟是自通,无人教导过他,无论是认字还是写字。

更叫众人赞叹的是两月前,他在公堂上妙语连珠,识破幕后,将一起命案分析的条条在理,为同街王婆洗脱了冤屈。

事后,陆怜生在城中名声大噪,被不少人称之为少年讼师。

陆怜生的学识远超同辈,不知为何,从自己记事起就夜夜做梦,这些梦没有开头,没有结尾,没有人物,没有故事,只有无数的他从未接触过的知识,凭空出现,使劲往他脑子里塞。

就这样,每过一夜他就会莫名知道些东西。

由于梦境的模糊,这些知识常常不够完整,因此陆怜生靠翻阅典籍,来将这些知识补充完整。

对陆怜生来说,读书并不是因为兴趣,很大一部分源于好奇。当然他最好奇的还是这些知识凭空出现的原因,因为这是常人不曾有的。

如果说看经史子集是为解惑,有那么个东西倒真是因为兴趣——修行。

梦中所知的那些关于修行的事,是书上少有的,但这个世界却确实不乏修行者,只不过常人难以接触。

这些知识只会夜复一夜的增多,但陆怜生殊不知他所知道的很多修行的事,是其他修行者闻所未闻的。

太阳微微收敛了它毒辣的光芒,开始向西一点点的沉去。

光阴总是在不知不觉间从指尖溜走,陆怜生合起《抱朴经》,饿意开始催促他要吃饭了,毕竟中午只随便塞了两口。

落日的余晖洒进房间,照得书籍熠熠生光。

陆怜生想着精神既然吃饱了,肉体可不能饿着。

客来赌馆为数不多的几条规定中,一条便是饭点闭门谢客。

随着日落西山,赌客们陆陆续续离去,客会来当然也会走,毕竟那只是客,但家人永远都在。

炎夏时节,哪怕到了深夜,该热还是热,如何热中做凉,是普通人常常思考的,客来赌馆的生凉之道,大概就是吃点在井里泡了一夜的凉西瓜。

陆怜生来到后院的井边,将放瓜木桶从井中拉出。随后看了看客来赌馆的大门,算算时间,人也该到了。

伴随着一股食物的飘香,两个香满楼的店小二,拎着数道菜,来到赌馆餐桌。

客来赌馆每日在吃上的开销可谓奢侈,香满楼乃是北峙城最好的酒楼,而客来赌馆一日三餐皆由香满楼差人送来。

北峙城的学堂放了学,朱颜回来了,饭点安静的客来赌馆,一下子又活跃了起来。

“哥,你就替我再求求母亲,别送我去学堂了,那里好无聊,我对读书一点兴趣也没有。”朱颜冲到陆怜生身边大声诉苦到。

陆怜生轻叹一口气,道:“小妹,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学海书林妙之又妙,读一书,增一智。力学如力耕,勤惰尔自知。但使书种多,会有岁稔时。如今你不读书,他日又该干什么,就像为兄现在,不知再说些什么继续教育你,便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朱颜捂着耳朵道:“你这还叫书到用时方恨少,平日里你那满嘴大道理张口就来,真不愧是道理大王。我都快饿死了,先吃饭。”

赌馆里,何静玉亲自监督着赌桌的整理,见朱颜板着个脸回来,就知道这小妮子又不想读书了。

待一切整理完罢,朱颜之父朱骁军也回来了。

他是城里衙门的捕快,身躯凛凛,相貌堂堂,腰间配着把铁刀,虽没太大收入,却是个体面工作,况且北峙城人民安居乐业,少有犯罪,朱骁军也不需为这活拼上性命。

餐桌上众人其乐融融,听着朱颜不着边际地讲着学堂趣事,诸如爱吃蛐蛐的王小,会把午饭带入茅厕的教书先生。

其中几分真假,大家不得而知,但还是装出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样,不时打趣小朱颜。

夕阳无限好,只是没有人会想到这家小赌馆的美好与平静,很快将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