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阳俯身向前，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处，彷佛挠痒痒似的。姜芸微微侧头，与他温热的脸颊相贴，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她莫名的口干舌燥。

这次没有慌乱，没有惊惧，她反而很是享受两人紧紧相拥的暧昧时刻。

“真的不要？”林见阳的尾音在她耳边上扬，带着点慵懒。脸颊相贴，四唇相距不过咫尺。

“你到底为什么要给？”姜芸低声反问，举起左手温柔地抚向他另一侧轮廓分明的下颔。

“给自己的妻子送礼，也需要理由？”

“要看送什么吧。”

“送小礼物可以，送大礼物就不行？”林见阳的双眸如深流过渊，一片暗沉。低沉的嗓音在黑暗里听着竟有些缠绵，他的手掌在姜芸腰间来回轻轻摩挲，“那你说，什么样的礼物不能送？”

“不是不能送……我只是，”姜芸语塞，一时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她一直以来的复杂感受。她忍不住伸舌舔了舔略微干燥的嘴唇，“我只是不想感觉在被，施舍。”

“施、舍。”林见阳逐字重复，“我为什么要施舍你？”

“因为，因为我们之间差距太大。”姜芸直直地看向面前的黑暗。黑暗给予她勇气，让她终于勇敢坦白这几个月来的心结。是的，因为两人经济条件差别太大，在他看来每次物质上微不足道的给予，对她而言却像是施舍般的存在。

“所以，你是在自卑。”这回是确定的语气。

“……嗯。”

“就因为我财富比你多？”

“差不多吧。”

两人一同陷入沉默。虽然彼此身体紧紧相贴，但两个人之间似乎出现某种难以言说的裂隙。

他们这算是吵架了吗？姜芸的内心不似外表那样淡定，她有些莫名的心痛和后悔。其实一切都挺好，刚才他也是好意，并没有任何讥讽的意思，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冲动地针锋相对？

沉默大约维持了几分钟，但这几分钟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林见阳松开缠在姜芸腰间的手，脸也不再与她相贴。

温度骤然撤走，姜芸还僵硬地站在原地。

所以，他真被她惹怒了？想想也是，给妻子送礼本是件令双方都开心的事，然而现在得到的是她的拒绝，还被问东问西，甚至说出施舍这样伤人的话，换谁都忍不了这口气。

姜芸垂眸，努力收拾零碎的心情，打算先行离开这片令人心悸的黑暗。

突然一股不知从哪来的力量把她拦腰抱起，吓得姜芸一声惊呼，伸出手努力够住身边的一切。

是林见阳！他要干嘛？！

姜芸双手抱着林见阳的脖颈，被他一路公主抱去里侧的沙发上。把她轻轻放在沙发上，林见阳在黑暗里一顿摸索，终于打开了沙发旁落地灯的开关。

无边的黑暗终于被温暖的光线划破，姜芸眯起眼睛缓了一下，终于能够看清面前的景象。

她斜倒在皮质沙发上，林见阳一手撑着沙发，倾身凑到她面前，变相地把她封锁在他和沙发之间的闭塞空间里。彼此距离很近，姜芸甚至能数清他浓密睫毛的数量。

“如果我说，我也羡慕你呢？”他终于沉沉开口。

“呃？”羡慕她？他没在开玩笑吧？

“你比我自由，你比我敢于选择，你也比我更坦诚。如果你送我什么礼物，是不是也算是种施舍？”

什、什么？他在说什么？

姜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林见阳说的话吗？这是铂睿老总说的话吗？他说羡慕自己，还说如果她送礼，也是种施舍？

她怎么会施舍呢？

姜芸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放大的俊脸。

林见阳脸上没有戏谑，没有调侃。他深邃的双眼里倒映出一个小小的她，姜芸大脑空白，瞬时失语。

她比他自由？她比他更敢于选择？

甚至，他认为她比他更坦诚？

这一刻姜芸不得不承认，男人和女人的确是来自两个星球的不同物种。在他心里，自由和坦诚比金钱更重要？

这种信条只在姜芸文艺且中二的青少年期出现过。那时的她坚定地崇尚自由，坚信“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但自从上了大学成为社会人，被残忍的社会狠狠教育如何做人，她才学会向金钱低头。

现在的她无法理解林见阳的这种观念。或许人赚到了一定的财富后才会无比向往自由和坦诚？

可难道不应该是财富成就自由吗？经济条件稳固，才能支撑自己去追求自由。

两人鼻峰相对，林见阳充满男性荷尔蒙的浑厚气息和姜芸发间的幽幽香气缠绕，暧昧。

“从小爷爷对我要求非常严格，我没有自己选择的机会，”林见阳低沉的嗓音带着些许暗哑，“我只能前进，不能停下。身后有无数的人跟着我走，也有无数的人在等我决策。财富能带来物质生活的提高，但那不是我要的。”

他语调平平，只是一段陈述，却说得姜芸心里一软。她忍不住轻轻伸手梳理他略显凌乱的头发，温柔，甚至带些怜爱。

“财富让他们都戴上了一副假面，依我脸色说话，观我眼色行事。或许换做别人会很爽，但我只会厌烦。”

林见阳眼眸深邃，却不带任何感情。姜芸不愿再看他此时冷酷又脆弱的双眼，默默伸出手覆上他的双眼，逼迫得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听着这段心里话，她有点心疼。

不知道他的父母是怎样的人，但看起来似乎并没有给他多少爱。他没日没夜、不分假期地工作，赚钱已不是目的，他只是从小被训得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数年如一日像机器人般继续往前走。

财富他有的是，但他的灵魂深处，在姜芸目前能触得到的地方，好像一片虚无，空白得彻底。

他有爱好吗？他有喜欢做的事吗？什么才是他的热情所在？姜芸不知道，至少到目前为止，她并没有感觉出来分毫。

换句话说，说林见阳爱好工作，喜欢工作，工作才是他的热情所在，丝毫都不为过。

那如果把工作摘除，他还剩下什么呢？

刚才或许真的是她把话说得太重了。遏制不住上涌的情绪让她当时口不择言。

姜芸看向近在咫尺的薄唇，眼底划过一丝柔情。她毫不犹豫仰头，在林见阳的薄唇上浅浅印下一个轻轻的、温热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