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是也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老头，曾经也是当过少爷做过地主的人，在某种程度上比出生就是农民的孙子更有远见和谋算。

他平时一般不参与小辈的事情，都这把年纪了，舒舒服服的享受人生才是真的。

所以哪怕当初陈水花要闹分家，他也没站出来说什么。

不想分的，就算把房子劈两半了，还能糊起来住一起。真有心要分家的，他压下来一次也会有下一次。

还不如随他们的心意去。

不过这回，听夏莲那小丫头的意思，大山也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内疚到现在，以至于连房子都不想买。

现在的时代不一样了，以前他们那时候，谁田地多，谁就有钱。粮食才是第一生产力。

现在赚钱的营生也是五花八门的，看这几个孩子，谁不是在银行堆着钱。

但有钱了不能全存着啊，得置业啊！田不能随便买卖了，那就买地啊，买房呀！有铺面买还得买铺面啊！

存银行那点利息，可能都不如通货膨胀来得快！他爹就曾经教过他，这种不动产才是真王道！

只要国家稳定，千代万代能流传下去！还能在关键时候救急！当然是多多益善的好。

大山这孩子在他看来其实是有些子愚孝的，但没事，他儿子儿媳也不是什么坏人，愚孝也愚不到哪里去。

"我知道了，你给你哥打个电话，晚上让他们两口子回来一趟，我跟他们说。"

老爷子肯出马，一个顶俩。

沈夏莲乐颠颠的就去打电话了。

晚上，沈夏梅也留在家里吃饭，沈立民听儿子说是老爷子让他俩回来的，正奇怪呢，就听他爹发话了。

"大山啊，你这几年，包鱼塘，攒了多少钱了？"

"啊，这个，额……水花，咱有多少钱了？"

沈大山每年的账本也是自己过过目的，但钱扔到银行里就给陈水花管了，平时进进出出总也有些钱，他也不太清楚总数了。

陈水花有些尴尬，这当着大姑子小姑子的面，说他们家的家底，感觉奇奇怪怪的，突然问这个干嘛呀。

但这两年她脾气是真的收敛了很多，还有一股子悔意掺和着，于是当老爷子发话了，她总得老实交代的。

"银行里差不多存着450万左右，今年上半年的利润分完后还剩100万，再加上大妹前两个月还我们的100万还躺在活期里，现在我们手上一共有650万左右。"

说完，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爷爷，是谁家需要用钱吗？我们这肯定是拿得出的。"

沈大山也在一边点着头，边点边把疑惑的眼神投向沈夏兰。

"对，是谁家要借钱吗？是不是二妹装修房子钱不够啊，我们这儿有的，你尽管问你嫂子要。"

沈如是朝天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

"夏兰自己有钱，那么点装修费还要问你借，那她还开什么厂？是你们自己要用钱。"

啊？是自己要用钱？那他们咋不知道，夫妻俩面面相觑，两眼懵逼。

"你俩手上堆着那么多钱，是想干嘛？放在银行里发霉吗？

大山，我问你，夏莲好几次让你去买点房或者地，你为什么不去买啊？"

说到这个沈大山就开始支支吾吾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陈水花也把头低了下去，这事儿因为自己作的，从一开始就已经没有了参与讨论的资格了。

沈如是这会儿是真的有些恨铁不成钢，沉声道。

"不就是因为那次分家嘛！都过去七年了，还惦记着呢？我问你，你现在想不想分家？"

"没有，爷爷，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

沈大山疯狂摇头，以证清白。

陈水花也吞吞吐吐的想帮自己丈夫说话。

"爷爷，那件事……是我的错……大山真没那个想法……都是我不好……"

"是你的错！"

沈如是一句话，让陈水花的脸更红了，头埋在胸口都不敢再抬起来。

"但你不是已经改了吗！就算是坐牢，七年了，都该放出来了！你们还天天想着这事干什么呢！"

"爷爷……"陈水花哽咽着，有些说不出话来。

也快四十的人了，被老爷子几句话说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要不是孩子们也在，她怕是真的要憋不住了。

她知道当年是自己做错了，尤其是现在钱赚的越来越多，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她的内心就会越来越愧疚。

这几年，公婆不说，几个小姑子不闹，丈夫也不提。其实她宁可沈大山说她的，这样也能好过一点。

可事情一过，沈大山就再也不会在她面前提半个字，反而在公婆那边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说是夫妻一体，妻子做的事，他身为丈夫，也有一半的责任。

于是她收敛了所有脾气，让自己夹起了尾巴过日子，就好像这样就能让她内心的负罪感少上几分。

如同老爷子说的那样，好像在坐牢。

而今天，也是老爷子说出了这句话，让她可以刑满出狱了。

她真的好想哭啊……这么想着，眼泪就啪嗒一颗掉在手背上，她赶紧转过身去擦掉。

"唉！我知道，你们因为那件事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所以赚了钱拼命给家里买东西，自己却在鱼塘过着苦日子。

可是大山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也是一种不孝的表现。"

沈大山瞪大了眼睛，眼里充满了迷茫和愧疚。

他没懂爷爷说的他不孝是为什么，但既然爷爷说了他不孝，那就是不孝，他又做错事了。

"你们日子过得不好，你父母会开心吗？

你知不知道你妈每天在家里就看着那天，想着今天冷了，你们鱼塘的被子够不够厚。

明天热了，你又是个会出汗的，鱼塘都是水，蚊子苍蝇那么多，要不要给你们送点蚊香过去。

大山啊，儿行千里母担忧，你这才走出去几公里路啊，就让你妈担心成这样，你都四十了，你说你懂不懂事啊！"

沈大山眼眶泛红，张了张嘴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