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国营丝织厂职工宿舍楼里，家家户户都飘着肉香。大过年的，总得吃的好点。

徐少虞家今天终于到齐了。大姐徐玲娟过完年24了，去年在杭市大学毕业，就近分配到了杭市的国营商店做财务。虽然还没结婚，但已经有稳定的对象了。二哥徐少华在南部军区当个小排长，已经两年没回家了，今年过年轮到他休息，才能回家来看看。老三徐少良今年暑假就要中专毕业了，有消息说是被分配到县里的机关单位里。

四个子女，三个都已经不需要父母操心了，还有一个小儿子徐少虞，次次考第一，这次期末考又是年级第一，徐卫国和钱桂芬这个年过得是格外舒心。

"爸，听说伍厂长明年要退休了？"徐玲娟边吃着年夜饭边问自己父亲。

徐卫国笑呵呵的喝着酒，"是有这个消息。"

"那您明年是不是……"

"诶，这种不确定的事情，就不要乱传。"说是不确定，但徐卫国脸上的笑就没有放下来过。

钱桂芬也笑呵呵的。"我跟你爸两个人的日子肯定过得比你们好，就不用你们姐弟操心了。就算我们两个都能当厂长，也不如你们都好好的。等玲娟跟小朱的事办完，就是少华了。诶我说老二，你们部队不是经常有联谊会吗？你就没一个看上的？"

天下当妈的估计都一个德行，到了年纪就催婚。徐少华可不想自己难得回家过个年都不安生，随便敷衍了两句就开始转移话题。"小弟过完年就要中考了吧。你是想报中专还是高中？"

这年头，中专中师的含金量是很高的。只要读两年，毕业就包分配，竞争非常激烈，考上的也通常都是班上前几名。主要还是因为正规大学太难考了，就算考上了重点高中，也不一定能考上大学。所以很多人都会选择考中专中师。像徐家老三徐少良就是这样的。徐玲娟当年运气好，读到高三，刚好恢复高考，正是学业记忆最好的时候，想着也是去碰碰运气，结果考上了一个二本大学。

"我要读高中，考大学。"徐少虞啃着红烧排骨，头也不抬的回着话。

"小弟成绩好，肯定能考上大学的。"徐玲娟很疼爱这个最小的弟弟，又给他夹了块卤鸭腿。这碗卤鸭肉还是她从杭市带回来的。

徐少虞啃了口鸭腿，有点嫌弃的放在了边上，他的口味已经被养刁了。"大姐，你要是喜欢吃鸭肉，下次还是买丝织厂门口那个吧。"

徐玲娟工作在杭市，便也在杭市租了房子，偶尔周末回来一趟，哪里知道丝织厂门口的卤鸭。

钱桂芬笑着解释，"就是我们丝织厂门口的那条河，每天有个小姑娘划船过来卖吃的。之前只有茶叶蛋和豆干，最近两个月多了卤鸭。哎呦，生意好的不得了。那鸭子也的确好吃，丝织厂里的人都爱买点中午加菜吃。"

徐玲娟听她妈夸得那么好吃，也馋了。可惜她大年初四就得去上班，尝不到了。

关于这个小插曲，在三人聚会时，被徐少虞提了出来。

寒假有将近一个月，沈夏莲不想天天在家浪费时间，过完年后没多久又求着徐少虞去图书馆给她补课了。高建华肯定不会落下自己，于是三个人又隔三差五的聚在了图书馆。

徐少虞提出沈夏莲和沈小夏做的卤鸭很好吃，却不方便给他姐姐他哥哥带走去尝尝。他有时候并不是饭点的时候也会想吃点咸的，要是能在那时啃上一个鸭腿，那绝对是一件令人幸福感爆棚的事情。

高建华附议。

沈夏莲捧着脑袋想着，这不很简单吗？搞个真空包装不就好了。想到这，她突然把手往桌子上啪的一拍，发出的响声让图书馆里的其他人都皱着眉转过来看他们这桌。

徐少虞和高建华赶紧坐直了身体，把书挡在了自己脸前，假装不认识沈夏莲。

沈夏莲气得直翻白眼，但还是得转过头小心翼翼向周围人小声表示抱歉。

"你想什么呢，突然一拍桌子，这里可是图书馆！"高建华从书后露出两只眼睛，用气音小声对着沈夏莲说。

沈夏莲又是一个白眼，"本来是想跟你们说的，但现在我不想说了。"

她想到了几十年后真空包装的卤味那可真是遍地开花，市场竞争极其激烈。而现在，国内都不知道有没有引进真空包装机。真空包装食品的市场可能都还是空白一片。

回去得先给乔悦悦发个电报。乔悦悦寒假就来了杭市一趟，不过这并不影响两个小姑娘之间的友谊，主要是她也很喜欢吃沈夏莲给她带的鸭货。新年14岁的小姑娘，一个人，干完了一整只鸭，从鸭头到鸭肠，一点没落下。要不是坐飞机实在不方便带一盘鸭子，她其实也想带两只走。

所以她一收到电报，知道沈夏莲是想把鸭肉真空包装拿来销售，非常积极的让汪家明去询问关于真空包装机的事情了。

当然，这是后话，沈夏莲这会才刚发电报往村里走。冬天天黑的早，四五点已经有些暗蒙蒙的了。冬天村里的人也不爱在外面溜达，都在家里窝着呢。沈夏莲一个人走在村道上，四周本是寂静无声的，却隐隐约约的传来一些女孩子哭泣的声音。

南方沿海本来就迷信。沈夏莲上辈子也是到日子就拜菩萨请祖宗，从来没落下过一天。重生以后，对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走着走着，她就有些发毛，感觉那声音离她已经不远了，好像就在前面路灯下的阴影处。

她要是想回家还必须走这条路，没第二条，除非现在回头去跳河，沿着池塘游回去。可这是正月里，真要是跳下去了，还没到家呢，就得冻死在半路上。

算了，她也算有第二条命的人了。游回去肯定得出事，冲过去还不一定谁怕谁呢。想着，一咬牙，一跺脚就往前跑去。